印度,一個傳統的大國,古老的風俗與日益現代化的生活總是不停地碰撞。當一條毒蛇咬出了一個小小傷口的時候,該去醫院還是求助于祭司?這個小傷口突然成了印度人生命中不能承受之輕。
一個午后,一條身長5英尺的單眼斑眼鏡蛇,在一群光著腳丫的村孩中間悠閑地蠕動而過。沒有誰懼怕它,它也毫不驚慌。在印度,人與蛇同吃同住,在一起生活。印度加爾各答西北炎熱的孟加拉平原上的穆沙里村,隨處可見致命毒蛇的身影,它們把家安在了泥塘里、稻田中,甚至人們的房前屋后。你在那里漫步,可能這會兒看見一條眼鏡蛇正懶洋洋地吞食青蛙;一會兒又看見那邊,一條眼鏡蛇從水塘里鉆出來,若無其事地爬向附近的一處人家。
村里的人們習以為常,以和這些毒物“和平共處”而自豪。當地一個頭領納若托姆夸口說:“只要我躺到床上,眼鏡蛇就會爬過我的身體,但它并不會傷害我。”不過,其他許多人可就沒那么幸運了。每個月都會有村民因眼鏡蛇的襲擊而受傷甚至死亡。
現代科技的挑戰
蛇咬傷在印度是個嚴重的問題:根據世界衛生組織的估計,每年印度因遭毒蛇襲擊而死亡的人數高達5萬之多。該如何應對此類事件呢?當地人爭論不休,而這正是現代科技對印度古老傳統禁忌的碰撞和挑戰。
因為,印度人普遍相信蛇擁有神圣的力量,尤其是單眼斑眼鏡蛇被看作是神的化身,就連它褪下的皮也受到保護。只有作為印度教最高種姓的婆羅門才能夠觸摸它們。印度教擁有成千上萬的信徒,由于現代科技的沖擊,在發達地區,教派的影響有些趨微。但在偏遠地區,祭司們渴望保住他們的權威,也希望人們相信,僅僅依靠他們的神力就足以對付經常出現的毒蛇咬傷。
查克拉博蒂的兒子納揚也是名祭司。他在村莊空場上一邊逗弄著一條吐著信子的眼鏡蛇,一邊說道:“如果你直接來我們這里,蛇傷會在兩三天內痊愈,而如果你選擇去醫院,那么四肢就會腫起來,還會出現并發癥。我們告訴人們,如果你不相信神的旨意,去醫院看病,那么就是在自冒風險。”
祭司們的治療方法有這些:讓傷者在一個位于古老寺廟旁的淺水塘中洗澡,將特制的泥漿敷入傷口,再開始念咒語。許多時候,這種方法似乎真的見效。但還是有不少人因為毒蛇咬傷而死亡。在20世紀90年代初,印度動物學研究所派出一隊科學家來到此地。他們表示:“可以肯定在穆沙里村附近大量出沒的蛇類是單眼斑眼鏡蛇,毫無疑問,它們都有劇毒。”不過科學家們未能展開更深入的調查,因為當地村民大力維護宗教禁忌,不允許他們采集毒液樣本,也沒有讓他們帶走任何一條蛇到加爾各答以做進一步研究。
人命關天
現在,這些宗教禁忌以及對祭司們神奇力量的篤信,正在開始逐步瓦解。因為人命畢竟關天,當祭司的伎倆失效的時候,面對可能致死的毒蛇咬傷,一些村民選擇了更為主流的藥物治療。瑪拉蒂就是這樣一個蛇咬傷患者。去年,這位年輕的女士在花園澆水時遭到一條眼鏡蛇的攻擊。
起先,瑪拉蒂遵從了古老的風俗。她找到了祭司長查克拉博蒂,并將被蛇咬傷后的最初幾個小時用在了涂抹泥巴、念咒語上面。不過傳統方法對她并不奏效。很快,她的腳變得腫脹淤青,還出現了嘔吐癥狀。瑪拉蒂感到身體開始僵硬,于是要求立即送她到最近的醫院接受治療。在25英里外的布德萬鎮,醫生給她注射了廣譜抗蛇毒血清,她終于從死神的手上奪回了自己的生命。事后,她說:“祭司保證說他能夠醫好我的傷,不過事實并非如此。當我最后去看醫生時,醫生告訴我說:你這么晚才來,能活下來真是命大。”現在,瑪拉蒂腳上毒蛇咬過的地方仍然留有一道明顯的傷疤。
醫生解釋說,村里常常有人僥幸活命,可能是因為他們在被咬傷后設法立即掙脫了毒蛇;還有一種可能是那些毒蛇碰巧剛剛咬死老鼠或青蛙,已經用掉了一些毒液,所以再咬人就不致于喪命。
故事傳開來,確實打擊了當地祭司的權威。從那以后,其他村民也開始去醫院治療蛇咬傷。瑪拉蒂也熱情地對別人講述自己的經歷,勸告他們去醫院治療蛇傷。村里的一些年輕人也表示贊同。有小伙子大聲說道:“現在,每個人都知道你必須去看醫生。人們不再相信那些祭司了。”
盡管如此,古老的禁忌并未銷聲匿跡。年長的人仍然極力維護印度教的傳統權威。比如瑪拉蒂的婆婆桑德亞就堅持說:“我們必須遵循傳統,讓祭司來治療毒蛇咬傷。他們的治療儀式才是惟一的救命辦法。”持這樣觀點的人還不是少數,所以,在印度,現代科技與傳統愚昧思想的較量還有漫長的道路要走。
[摘自《華爾街日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