該住口時就住口

上了年紀了，我常常做出一些錯誤的判斷，但好在我該住口時就住口，不那么莽撞地將判斷噴出來，所以沒有出亂子。人的性格就是這樣有趣，優缺點互相牽制著，讓你處于一種平衡狀態中。

我年紀越大眼神反而越好，觀察力特強，盡遇上些不敢恭維的情侶。那些在眾目睽睽之下丑態百出的就不消說了，即使有些女孩非常漂亮，和男友親密無間地出現在我眼前時，我仍然感覺不舒服。能讓我看著比較順眼的，只有那種坐在列車上始終一言不發的中老年夫婦。

幾天前，我就近距離地目睹了兩對刺眼的情侶。其一，當我的音樂會結束時，有一個小青年朝我走來。一看就是那種公子哥兒的派頭。他開口說了兩件事：A，我寫的書他都看過了。B，前不久，他高考落榜，決定復讀。我不明白，他跟我講這些話是什么意思？是想說因為看我的書看多了，導致高考失敗呢？還是想告訴我，雖然看我的書后，學習成績有所提高，但仍然不能彌補父母遺傳給他的那些弱點。問題是站在他身邊的那位女友，一般來說，早戀都會影響學習。再看他的女友，滿頭金發，濃妝艷抹。我立刻判斷，這小伙子之所以沒考上大學，不是我的書看多了，而是旁邊這個女友的原因。要想考上大學，首先得離開這種女孩，然后才是努力學習。我真想勸這小伙子，趕緊和女友拜拜吧，但話到了嘴邊又咽了回去。沒有辦法，我這個人生性羞怯，很多事都是想到了，卻做不到。在和這小青年交談時，這女友還時不時地打斷我們的談話，發表自己的意見。一看就是個愛出風頭、多嘴多舌的人。

沒想到，談話快結束時，我才弄明白，這女人原來是小青年他媽。我差一點就要規勸小青年和身邊這個女人斷絕關系呢。謝天謝地，幸虧自己行動遲緩，羞怯正好彌補我判斷上的失誤。

其二，前幾天，出版社要為我舉辦一場宴會，慶賀我在《春文周刊》上連載隨筆突破500篇大關。宴會地點設在東京一家十分高級的飯店。當我來到飯店大門口時，正好有一對男女從身邊緩緩經過。這次不要搞錯了，我仔細地觀察了一下，怎么看這兩人也像是一個單位的。男子似乎是女子的領導。

一般來說，領導邀請自己的部下吃飯，不太好拒絕吧。雖說這男子看上去配不上這女孩，但他知道女孩不敢回絕，所以才約她出來吃飯吧。肯定是公款請客，飯后報銷。

我推測這女孩也屬于意志不堅定的人。完全可以不來嘛，還不是看這家飯店名氣大，盡是些平時吃不著的美味佳肴，就跟著自己不喜歡的男人來了，真叫人瞧不起。但細看這女孩，身上的連衣裙很有品位，不像是個沒錢的人。難道生性吝嗇，想占點便宜，吃頓免費大餐？也太不把自尊當回事了。

兩個人看上去好像在談論工作上的事，但我猜測兩人腦子里想的肯定不是工作，男人在想怎樣才能把這女孩弄到手，女孩呢，在想像馬上就要品嘗的大餐了。我越看越覺得這一對男女不合適，但不知對這女孩說點什么才好。恨不得沖上去飛起一腳，把兩人踢散，但又怕傷了自己，只好扮了個鬼臉，悻悻離去。

我調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緒，按照出版社告知的宴會廳徑直走去。意外的是，剛才那一對男女竟和我走進了同一大廳。經人介紹，方知這二人分別是出版社的主編和編輯。我嚇出了一身冷汗，幸虧剛才那一腳沒踢出去，太好了！

我第一次意識到，上了年紀了，常常做出一些錯誤的判斷，但好在我該住口時就住口，不那么莽撞地將判斷噴出來，所以沒有出亂子。人的性格呢，就是這樣有趣，優缺點互相牽制著，讓你處于一種相對的平衡狀態中。

［編譯自日本《春文周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