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舒的聲音聽起來開朗、舒展,完全沒有那種經(jīng)歷過傷害后的沉郁,我想這應該是一個活得很生動的女人。可是,為什么生活卻總和她開那樣的玩笑?冬日的成都陰雨淅瀝,我完全沉浸在她的故事里……而聽著她的講述我才知道,她的傷痛其實是深深地藏在心里的。
我喜歡一個人旅游,年終休假的時候,我去了海南。沒有在海口停留,我第一站去了興隆,泡在興隆的溫泉里,我的心里充滿了愉悅。其實在別人看來,我一直是個快樂的人,我活得很主動、很積極,也很瀟灑。生活似乎特別厚愛我,我的學業(yè)和工作都是異常順利。可在愛情方面,我醒得比較遲。工作5年后,我的婚姻大事就成了父母的心病。
從溫泉出來,我是最后一個去餐廳的,用餐的人都已離去,只有一個男人的身影落寞地坐在窗前,望著外面的椰子樹發(fā)呆。我隨便要了兩個菜,狼吞虎咽地吃起來,我確實有點餓了。抬起頭,不知道那個男人什么時候已經(jīng)坐在了我面前,他定定地看著我,目光中似有驚異,也有溫柔。我其實是一個挺虛榮的人,我認定他是被我不同尋常的氣質(zhì)所吸引。我得意而又驕傲地承接著他的目光,他的臉倒有些紅起來,不好意思地說:“對不起,我剛才是認錯人了,你太像我大學時候的一個老師了。”我笑起來:“真的嗎?不過聽你的口音,我們沒準還真是來自一個城市呢。”他越發(fā)不好意思起來:“是啊,我說的是‘川普’。”果然讓我猜對了,我們都來自成都,他叫林鳴,是一個建筑設計院的設計師,來開會,因為先到了一天,就準備在興隆住一夜。
林鳴此時已從失態(tài)狀態(tài)中平靜下來,恢復了紳士風度。他遞給我一張名片,我也回贈了他一張。我們相約第二天一起去三亞。
回到成都不久,林鳴打電話給我,很快我們就交往起來。我對他沒有什么特別心旌搖曳的感覺,但也不煩。他堂堂的儀表,讓我覺得拿得出手至少是沒問題的,而且也可以治愈老爸老媽的心病了。再加上,朋友們老是嘮叨,云舒啊,你也老大不小,就別挑三揀四了,差不多就行了,我便開始希望我們的交往能有個好的結(jié)局。而與此同時,林鳴的態(tài)度卻十分積極。每次都是他主動約我,花起錢來也挺大方。這一點倒是很對我的胃口,我見不得那種縮手縮腳、小里小氣的男人。但不知怎的,每次約會時,我總覺得林鳴有心不在焉的時候,甚至在他看著我時,我都能感覺到他的眼神飄忽,心在游離。
林鳴比我大三歲,半年后,他提出了結(jié)婚。我也認為水到渠成了,就順理成章地做了他的新娘。新婚之夜,喝了酒的林鳴顯得格外亢奮。正當我們激情相擁時,我卻清晰地聽到他喊出了一個陌生的名字:程玉!我發(fā)冷般地抖了一下,但很快。他漫無邊際的熱情就包圍了我,燃燒得我不能自己,我被巨大的幸福融化了。
但那個陌生的名字還是成了我生活中的一個陰影,她會突然跳到我的腦海里并刺疼我。一次我終于忍不住地問他,他搪塞說那是他對我的呢稱。我當然不信。聯(lián)想起林鳴的一些表現(xiàn),我懷疑程玉是他以前的戀人。
沒想到,實際情況比我想象的還要糟糕。婚后,林鳴的魂不守舍表現(xiàn)得更為突出,有時吃飯吃得好好的,他會怔怔地盯著我,語意不明地喃喃著:“你不是……你是你……”每天晚上,他都要坐在電腦前發(fā)一陣呆。
一天晚上,他又在電腦前久久小動,我輕輕地走了過去。我驚訝地在屏幕上看到了我的照片!但我不記得我有過這么一張在雪地里的照片,而且,我沒有留過這么短的發(fā)型呀!“是你幫我制作的?”我詫異地問。林鳴嚇了一跳。他回過頭來看著我,眼里滿是復雜的表情。
“不,這不是你,她是程玉。”林鳴困難地說。原來,程玉是林鳴的大學老師,他一直眷戀著她,而程玉對此卻并無知覺,而且,她早已是為人妻、為人母的女人。大學畢業(yè)后,林鳴一直沒談朋友。他從學校的網(wǎng)上下載了程玉的這張照片,成天默默地欣賞著。
我震驚了。原來,在林鳴的心中,我只是程玉的一個影子!自尊心極強又特別認真的我,自然難以容忍這樣的現(xiàn)實,我和林鳴分手了。女友們說我太較真了,還說我應該在生活中慢慢地打動林鳴,以取代程玉在他心目中的位置。而我,實在沒有那份耐心。
云舒的聲音變得艱澀起來,聽得出,對于她來說,在自己期盼的婚姻里,卻不知不覺地成了別人的影子,實在讓她苦不堪言,但她又是一個能把自己的傷痛深埋心中獨自療傷的人,這樣的人更多的是把積極快樂的一面呈現(xiàn)出來。
和林鳴分手后,29歲的我并沒有讓自己的一直沉浸在那段失敗的婚姻中,我嘗試著積極主動地去開始新的生活。我認識了一個離過婚的電腦工程師,名叫秦哲,我接觸了一下,人比較儒雅,長相也挺順眼。但基于前車之鑒,我還是從側(cè)面了解了他離婚的原因。離婚是女方提出的,理由是性格不合,而真正的原因是女方認為他對母親太過孝順。我松了一口氣,孝順是好事啊,他的前妻總不至于心胸狹窄到人家老娘的醋也吃吧?秦哲是遺腹了,他的父親在他出世前就因公殉職了,是他母親含辛茹苦地把他拉扯大,他理應對母親孝順一些。了解了這些情況后,我對他的印象更好了。我認為,一個知道反哺的人,自然也會對妻子恩愛有加。
但我的確是太過天真了。婚后的事實告訴我,秦哲并非一般的孝子,而是有著極深的、近乎病態(tài)的戀母情結(jié),而他的母親,對兒子在感情上也是有著非比尋常的依賴。他們的這種情結(jié),使我這個婚姻中的女主人反而成了一個不可理喻的入侵者,處于一種十分尷尬的境地。
結(jié)婚的那天晚上,送走了客人后,秦哲就徑直去了他媽媽的房間。我也跟了過去,跟他媽媽道晚安,并囑她早點休息。但秦哲并沒起身,而是和他媽媽親熱地交談起來。他們講著秦哲小時候的樁樁件件,講得熱火朝天。我插不上嘴,在一邊靜靜地坐著。他們好像忘記了我的存在,忘記了時間,也忘記了今天這個特殊的日子,我漸漸地有些不快,也覺得很沒趣,就回到,自己的房里。聽著他們母子的說笑聲,想想自己還在新婚之夜,一陣委屈襲上心頭,我倒在床上難以入睡。直到早晨兩點,秦哲才回到房里,打了個深長的哈欠就躺下睡著了。
每天下班回家,秦哲總是先找媽媽,而后冉和我打個招呼。晚上睡前的幾個小時,秦哲往往都是和他媽媽一起度過。有時聊天,有時幫他媽媽捶背按摩腿腳,有時母了兩一起做那種抓石子的小游戲。我的心里越來越不平衡,我在這個家里到底算是怎么回事啊?我完全成了一個多余的人!開始我還試圖說服自己,畢竟自己有工作,有朋友圈,不是那么孤獨,而他媽媽,成天呆在家里,一個人孤零零的,秦哲陪陪她也應該
一次秦哲出差,好不容易盼回了他,我接過他的行李,他沖我點了點頭,就大叫著:“媽,想死您了!”和他媽媽抱作一團。
我徹底地失望了,在這個家里,我到底是什么角色?我向秦哲提出了離婚,秦哲平靜地答應了。在他的心目中,我的確只有很小很小的一塊位置,甚至小到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云舒深深地嘆了口氣:“是我太較真了么?也許給他們時間他們會改變自己?午夜夢回的時候,我常常懷疑自己的決定是錯的,可我也有尊嚴啊。”
責編:梅 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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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云舒給這兩段婚姻假以時日,或許境況有所改變,但這一切都是設想,如果時間久了情況還沒有改變,那云舒受到的傷害豈不是更重?所以,既然是為了完整的愛和尊嚴選擇了分手,就不必沉湎于后悔和假想的情緒里,而是應該想著如何療傷止痛,開始新的生活。記得李碧華在她的書《胭脂扣》中說,生命原是不斷地受傷和復原,既然不能復原。不如忘卻。的確,我們每個人的一生中都要經(jīng)歷各種各樣的痛苦,但是生活永遠在繼續(xù),我們也不能沉湎于傷痛的影子里不能自撥只要追尋幸福的激情還在,那么就不應該辜負自己,辜負生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