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子
上海人,現為音樂劇演員、音樂創作人、中央美術學院公共藝術系客座教授,一名女性主義者。2005年在北京創建了中國第一家專業音樂劇沙龍及音樂劇民間機構--“摩登影子音樂劇演員工作室”。影子個人官網 http://www.modernshadow.com,
新的一年即將到來之際,北京好歹下了場薄雪。一清早,我媽打電話過來囑咐我今日開車一定要慢、慢,最好不要開,打差頭。我問上海天氣怎么樣,她說,倒不冷呀。
2007年年底,我一個在北京做了三年音樂的上海朋友搬回去了上海,我的另一個在上海做音樂的上海朋友在北京新開張家分公司。歡送大會和歡迎大會的主題都是“大吃一頓”。離去的人在買單的時候憤憤地說,我再也不來北京了,傻X的地方。我的北京女朋友剔“牙糞”的時候只知道用牙簽而不知道用牙線,永遠也教不會,我算徹底放棄了,這座城市和它X出來的女人!新來的人說,我來了,我就要幫這群巴子校校路子。
隨后他把北京分公司電腦上的MSN簽名設為“我就要幫這群巴子校校路子”。我遂以北漂前輩的身份勸他,這不是件容易的事。毛主席以前就講過,北京市針插不進水潑不進,于是才去上海發動革命。上海有“一月風暴”,北京則有“二月逆流”;上海為文化革命的策源地,北京則為無產階級司令部。后來的領導好像都多少養成了這個好習慣,但凡在北京推行不了什么,就秘密潛入上海,盡管八九十年代有了深圳,可惜特區衰敗得比超女及刀郎還要快,到如今只剩下兩條老象腿支在那兒。
一條象腿重視的是關系人情,一條象腿重視的是規則協議,但畢竟長在一頭象的身上,兩條腿的神似之處是——通通都排外。只不過,北京是隱晦曖昧的精神層面的排外,只要你不是北京土著,他們就覺得你乃雜種。可現今,在北京混出模樣的100個有99個是外地人,可見純血北京人心里的郁悶;上海則是大鳴大放的物質層面的排外,窮人是萬萬得不到同情與尊重的。故而,北京人罵人罵“傻帽”,上海人罵人罵“癟三”。然而,物質上的排外要比精神上的排外爽——上海人再看不起鄉下人,至少懂得尊重鈔票;在北京,有鈔票也不能決勝千里,你得有覆蓋千里之外的關系!
我的這個在北京開了分公司的上海朋友,過去有一段時間,晚上的業余生活就是在一個著名的關于兩座城市PK的論壇上找人尋相罵。各位大概還記得世紀之交,有位男士,也不確定就是北京人吧,忽然就心血來潮,在網易上發個帖說自己不喜歡上海女人,想要找個北京大妞談場真正的戀愛,因為只有北京女孩才會像《過把癮》里頭的江珊那樣唯感情至上云云。此欠揍的帖子一出,頓時招來無數惡語拳腳,我的這個朋友就每晚準時貢獻三十帖,堅持了有半年,期間,其他省份的群眾也隨隨便便跟著瞎起了哄。
歲末的另一個傳統節目是,歐美同學會新年PARTY,照例在“中國大”辦,照例在請柬上被要求著正裝,照例現場無人著正裝。所以我的朋友,在累積了歐美同學會上海分會數年的與會經驗后,最終發現著正裝的自己在中國大的宴會廳里像只戴帽子的猴子。
事后,我對他傳授了“猴子”理論,那就是,如果大家都著正裝,你穿著T恤去,你就可能成為人群中的猴子;要是別人都不著正裝,而惟獨你正裝的時候,你就可能成為猴群里戴帽子的猴子,總之你都是冒風險的,不是成為笑柄,就是被“邊緣化”。
北京人寧可當人群中的猴子,也不當猴群中戴帽子的猴子,因為他覺得即便我是人群中的猴子,也比當個假惺惺的“人”舒坦,那就愛誰誰吧。上海人寧可做戴帽子的猴子,并且鼓勵自己可做一只主動追求文明的猴子。朋友聽了說,正確呀,你應該到“鏘鏘”去講講這樁事體呀。
工作之余,我的朋友在北京六環外弄了個周末小樓,裝修完畢,走上陽臺原想觀觀西山風景,手機短信到,說是“廊坊人民歡迎您,以下是河北省今日天氣預報……”老兄頓覺風生水起,北京的風大呀,北京的水深呀,不要說校北京的路子,北京居都大不易呀,北京使人孤獨!
北京使人孤獨,上海叫人寂寞。新年伊始,京滬特快每天又增加了六個班次,我的真實想法是,更少的北京,更多的上海,至少是不用吃羊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