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之者寡,食之者眾。”稅費改革以來,這句古語被一再提及,這是針對鄉鎮政府機構近乎極端的批評,有人甚至主張將后者裁撤,這樣的聲音一度非常響亮。
但目前,這樣的聲音顯得微弱了,甚至“三農問題”本身已不再是公眾關注焦點,已讓位于股票、樓市、CPI、人民幣匯率等。
之所以如此,一定程度上是因為取消農業稅后,鄉鎮機構與農民的矛盾得到極大舒緩,人們的注意力發生轉移。但暫時的平靜并不能掩蓋困擾農村繁榮的結構性難題:鄉鎮政府服務農村發展的能力還不能適應農村渴望復興的需要。
中國鄉鎮政府機構何去何從?2006年9月,溫家寶總理在一次會議上強調,目前“應以促進農村上層建筑變革為核心,實行農村綜合改革,解決農村上層建筑與經濟基礎不相適應的一些深層次問題”。
不同的改革方向
黨委書記謝興長,他所在的紹興縣錢清鎮,去年成功地成為全省114個“中心鎮”之一,加入到“強鎮擴權”行列。
根據省府4月下發的文件,鄉鎮進行合并,在全省形成了一百多個“中心鎮”,新的“中心鎮”的權限得以擴張,涉及到財政、規費、土地、投資項目核準等10個方面。
同樣是黨委書記、鎮長一肩挑的劉金勝,身在中部某農業大省。他所在的鎮,在2005年該省的鄉鎮撤并減員中,由兩個鄉鎮合并而成,和謝興長一樣,他也是“勝利者”。
對合并前的兩個一把手而言,并鎮意味著“多選一”,但對來自中部省份的劉金勝來說,“勝利”也許只是暫時的,煩惱幾乎與管轄權同步增長。因為招商引資和信訪穩定,依然是懸在他頭頂的兩把利劍,松懈不得。
在該省,縮減人員還沒有自然而然地帶來職能轉變。華中科技大學中國鄉村治理研究中心的吳毅教授認為:“一個‘分’字,一個‘減’字并不能包治百病。”財政部財政科學研究所副所長劉尚希提出:警惕鄉鎮機構改革陷入“慣性思維下的誤區”。
“塊”弱“條”強
除去直接裁撤鄉鎮機構、精簡人員,在該省,包括全國很多地區,鄉鎮機構都經歷了“弱勢化”的過程。
2003年前后,劉金勝所在的鎮的司法所、派出所實現完全“垂直”,接著是鄉財政由縣里管、收支兩條線,財權和事權分離;到2005年,土管所由縣國土局“垂直“領導,這意味著另一項重要權限——宅基地的審批,不再歸屬鄉鎮。
至此,幾乎所有“有錢可收”的環節都被“垂直”或是“縣管”。在一定程度上,鄉鎮財權與事權分離,實際職能已經悄然發生了置換,功能迅速弱化——由鄉村社會原有管理權限的掌控者,漸漸變成縣級行政機構的協同操作者、配合者。
對“吃飯財政”的縣鄉政府來說,“項目”太急需了,縣級各委局,逐漸成為承接“項目”的主體。鄉鎮在基層行政中的相對弱化,已經是現實。
除了減人還要做什么
農業部農村經濟研究中心研究員朱守銀說:“不能一減了之,如果先對社會保障進行改革,再搞競爭上崗,這對基層官員更公平,引起的社會震蕩也更小。”
華中師范大學中國農村問題研究中心主任賀雪峰、北京大學教授潘維等學者,始終認為鄉鎮機構固然應當精簡,但功能應得到加強。他們認為,除了鄉鎮,目前沒有其他主體能承擔農村的公共服務職能。讓縣政府直接面對成百上千個村莊,并不現實。
廣大農村,正是公共服務匱乏、生產生活脆弱的地區。鄉鎮改革問題的核心應該是公共服務。
1990年以來,與“農村公共服務”最為接近的政策用語,是“農村社會化服務體系”。這是自上世紀90年代初就明確提出的農村經濟體制改革目標。然而時至今日,效果如何呢?
據山東省農業廳近年對該省農村固定觀察點的25個縣(市、區)及所屬鄉鎮和125個農戶進行調查,調查顯示:農戶對生產環節由各種組織提供的各項服務的滿意程度,全部在50%以下。
2007年7月1日,《農民專業合作經濟組織法》出臺。當如何落實此法的問題擺到劉金勝面前時,他露出憨實的笑容:“這個,沒在我們的考核體系里邊。”(摘自《南方周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