英文中,court 表示球場,也意指法庭。球場燃燒激情,法庭需要冷靜。唐軍,是邏輯縝密的律師,也是嗜球如命的狂人。

五年來,他幾乎沒落下一場轉播。半夜看球,中午起床,晝與夜徹底顛倒。一踏進球場,他就覺得自己是這片場地的主宰,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和在法庭上一樣。
顛倒的晝夜
2003 年費德勒在溫布爾頓開始恐怖統治,櫥柜里增添一座又一座大滿貫,而這一年,比瑞士天王年長不少的唐軍第一次看網球比賽。5月漢堡大師賽,偶然發現電視轉播,他看完了整場,五年來,他幾乎沒落下一場轉播。半夜看球,中午起床,晝與夜徹底顛倒。
說到第一次接觸網球,歷史還能提前三年,一個高中同學盛情邀請唐軍打球,場地免費,于是他提起同學的拍子,站上了球場。同學曾是上海交大的冠軍,其他人也非等閑之輩,唐軍決定還是避短揚長,少來為妙,打球頻率保持在一年2、3 次,就是打著玩唄。但03 年5 月的那個晚上,他完全被網球擊中了。看完比賽第二天,就跑去買了一把Wilson 球拍,聯系朋友同事對打。
身邊的人不是沒興趣就是沒時間,唐軍從網上尋找同道球友,加入了城市會網球俱樂部。跟著教練上了幾堂課,卻感覺收效甚微,算了,還不如自學呢。他對自己的模仿能力和悟性充滿自信,一有比賽轉播就跟著學,輔以閱讀網球專著。看著電視,邊學邊琢磨,從球星的姿勢中改正自己的錯誤,他還喜歡研究高手的比賽戰略,從而造就一項特殊才能,預判球星下一拍會怎么打,準確率80%以上。
轉播讓他從視覺上感受著網球的魅力,而解說則帶來聽覺的享受。唐軍說,自己最喜歡星空體育許乃仁的解說,專業,優雅,又不乏幽默,他就像一位頂級的大廚,把豐盛的原料調理成美味的大餐。
有比賽看是幸福的,如果能親臨現場當然更棒了。距離那個歷史性的漢堡大師賽7個月后,唐軍第一次通過自己的眼睛而不是鏡頭看比賽。香港冠軍挑戰賽,費德勒對陣費雷羅,那時,瑞士人還屈居蚊子之下,位列2 號種子。大喊著為明星加油,而他們能聽見,唐軍的興奮難以形容。
熬了多少個夜晚,看了數不清的比賽,用壞了無數腦細胞,唐軍的網球水平卻提高緩慢。看來,閉門造車行不通,只能另謀出路了。

駿景三劍客
看電視模仿球星,和其他初級水平者同場競技,1 年多苦練下來,他的發球依然毫無威力,單反有些可笑。唐軍決定,必須去挑戰高手,提高訓練質量。2004 年底,朋友介紹他進了個俱樂部,根據地設在廣州駿景花園球場。
俱樂部里有20、30 多人,基本上每個人的水平都高出他一截或幾截,內部打單盤4 局制的比賽,吞下苦澀的0-4、1-4 是常有的事。就這樣屢敗屢戰,越挫越勇,他的技術突飛猛進。短短兩三個月后,那個人見人欺的家伙已經能對抗一番了,半年后取得質的突破,開始品嘗勝利的滋味。
剛來駿景打球,唐軍就聽說這里有兩位絕頂高手,水平遠在他人之上。拼殺大半年后,唐軍漸漸接近那兩人的高度,憑借扎實的正手和靈活的跑動,他與另兩位的交手已互有勝負。從此,雙雄變成了三劍客,一同笑傲江湖。之后,一劍客淡出,唐軍和另一位大俠發現老是兩個人打太過枯燥,又找來一高手組成金三角。
身為駿景三劍客之一,唐軍也會去其他俱樂部切磋技藝,同其他好手過過招。他有一部專門的手機,里面記錄的都是球友和球場的名字、電話,大家會不定時相約一個場地打球。唐軍還經常去香港打球,因為那里有一群熱情、專一又執著的球友。
唐軍有一個網球死黨,兩個人每次見面總要來場五盤三勝的較量,比分、時間、地點,全部記錄在案,打到凌晨1點是常有的事。大部分球場關門較早,他們就去星級酒店打,價格不菲,但感到暢快淋漓,值了。一次,在法庭上,他直抒胸臆,揮灑豪情,吸引全場的注意,對手、群眾甚至法官,人越多他就越興奮。

兩人在肇慶一家酒店的球場交手,因為8 點多才開賽,經過商量賽制改為三盤兩勝,卻進行了四個小時。
打了一個多小時,雨水突襲,兩人繼續作戰。球掉在水坑里,“啪”地一聲,停止了彈跳,這兩個狂人卻沒有停止奔跑。不符常理的落點,濕滑的地面,澆透全身的雨水,這一切,都不是問題。期間一陣,雨實在太大,只能被迫暫停,雨小一些比賽繼續。直到12點多,這場馬拉松戰役終于結束。
能和自己喜歡的對手打球,贏了完美,輸了開心,當然前提是自己發揮夠好,只是人家更勝一籌。一踏進球場,他就覺得自己是這片場地的主宰,這種感覺很熟悉,就和在法庭上一樣。
獨戰群儒
15 年前的7 月,唐軍畢業,開始了律師生涯,95 年,他和朋友聯合開辦自己的律師事務所。在西方,一個案子由多位律師合作,各司其職,而在國內,除了出庭,律師還要身兼多職,與當事人溝通,走訪相關機構,整理資料,等等。這么多角色中,唐軍最喜歡的是開庭辯護。
與大多數律師不同,他不會事先準備書面辯護詞,而是當庭即席發言。“那些文字的東西寫了也會忘記看,我更喜歡在法庭上臨時判斷和分析。”他對自我的評價是,邏輯嚴密,思維清晰,辯風犀利,無論對方拋出何種刁難問題,發生什么突發情況,他依然冷靜如冰。
但冰川下面,卻蘊涵著火一般的激情。在法庭上,他直抒胸臆,揮灑豪情,吸引全場的注意,對手、群眾甚至法官,人越多他就越興奮。能讓聽眾與案件,與自己融為一體,這是一種承認,也是一份榮耀。
十多年前,初出茅廬的唐軍就引起不小震撼。那是一宗信用卡詐騙案,審判被安排在法庭里最大的一個廳。他打開門,人黑壓壓的一大片,大家都想看看新鮮,這種案件可不多見。為原告的辯護非常成功,判決結果也很理想,連當庭法官都被他鎮住了,向他要名片,法官笑稱,向律師要名片,還真是第一回。
反手是完美的費德勒最受人詬病的環節,唐軍卻對他瀟灑優雅的單反推崇之至,并化為己用。當今男女網壇兩位霸主都是單反,看來他還是頗具遠見的。唐軍喜歡單打,盡情地流汗,跑得氣喘吁吁,自己掌控結果,贏球高興都是自己的,輸球也沒誰可抱怨。不愧是律師出身,在法庭上單槍匹馬慣了,換到球場仍然渴望獨領風騷。
自從經歷駿景三劍客時代,唐軍已成了廣州律師圈的網壇高手。07 年1 月,廣州首屆律師公開賽,他勇奪男單亞軍,透露一個秘密,頒完獎,帶病參賽的他就被送進了醫院, 18 年來首次進醫院。同年7 月,香港律師會百周年運動會,香港、北京、上海、廣州、深圳、澳門、臺北七地律師齊聚一堂,唐軍在雙打中保持不敗,還率隊奪得團體亞軍。
父子情深
球場上激情似火,法庭上冷靜如冰,看似矛盾卻和平并存,真實的唐軍,有太多不同的側面。比如,一個說起兒子滿臉幸福的爸爸。
每天兒子放學,唐軍問他的第一句話總是,“今天開心嗎?”考多少分沒關系,重要的是學到了知識,培養了能力,而且,度過了快樂的一天。被老師批評了,和同學鬧矛盾了,他鼓勵孩子自己解決。說是父子,更像朋友,兒子喜歡坐在爸爸身上,兩人總粘在一起,用唐軍朋友的話說,“你對兒子就像照顧熱戀女友一樣溫柔。”不管多晚回家,多么疲勞,他都會去兒子房間看一眼,和他聊聊一天的見聞,或是看著他睡得香甜。
兒子從小就顯露出運動才能,10 個月大學會走路,2 歲時能拍100 多下籃球。足球、籃球、羽毛球、乒乓球都練過,但興趣卻不長久。5、6 歲的時候,唐軍會和兒子打幾拍網球,只是純粹的娛樂。去年寒假,兒子第一次正式學球,熱度始終不減,開學了,下課去網球中心練球,每周三天,每次1 個半小時。唐軍和他開玩笑,“你能不能不打網球啊?每天接送你很辛苦。” 兒子一臉嚴肅地回答,“那你別接我,我自己坐公車。”暑假里,兒子報了個培訓班,有時要去外地訓練,但不管在哪,他都要每天聽到爸爸的聲音。在外地訓練的日子,兒子每天打5、6 個電話,從起床、吃中飯、訓練、吃晚飯到睡覺,一有空閑他就撥響爸爸的手機。
唐軍享受與家人、球友一起的快樂,也喜歡靜靜的,獨處的時光。網球之外,他最大的愛好就是喝功夫茶,家里,律師事務所里,都放著一套茶具。“如果說打球是心情的釋放,那么喝茶就是心靈的沉淀。”一個人的房間里,飄蕩著抒情老歌的旋律,空氣中彌漫著茶葉的芬香,隨便拿起一本書,隨便翻起一頁,或者只是望著窗外,默默發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