叔嫂相戀，２７年畸形婚姻的辛酸淚

離開家鄉20年，其間斷斷續續地回過幾次家，然而，家鄉的變化著實讓我感到驚訝、欣喜、陌生。

整齊的樓房，再也看不到泥墻泥屋；整潔的街道，再也不必擔憂雨雪天的泥濘。特別是村北那幢別墅樣的三層樓，雪白的墻壁，紅色的屋頂，金黃色的屋檐，很是氣派。

我正欣賞著這道獨特的風景，忽然門開了，走出了一位50歲左右的婦女，穿著紅底白花的真絲半袖衫，黑色的裙子，身材很是苗條，居然沒有其他女人在這個發福年齡的跡象。但即便臉上的脂粉堆砌得再厚，也抹不去眼角的皺紋。顯然，她認出了我，和我打了聲招呼后，轉身鎖上了那扇紫紅色的大門。原來，這是她的家。

她叫杏花，30年前，從一個貧窮的小山村嫁到了這里。那年，她只有20歲。她的丈夫叫大虎，一個比她大7歲的男人。老實巴交，不善言談，甚至有點迂訥。

大虎的母親像一只抱窩的母雞，以極其旺盛的生育能力，為大虎生了五個弟弟，三個妹妹。在上世紀五六十年代的中國農村，一對夫妻生十幾個孩子并不是什么奇跡。所以，這個家庭的貧窮也可想而知。

看著大虎已經27歲了，還沒娶上媳婦，可老二的孩子都會叫爺爺奶奶了，他的父母焦慮得如同坐在了熱鍋上。活潑聰明的老二，早在前幾年就預料到家里的貧窮會耽誤自己的前程，因此，在煤礦招工的時候，毅然冒險為自己尋找了一條出路。雖然挖煤是個帶有風險的職業，村里的年輕人寧愿種地，也不愿意拿自己的生命做賭注。但離家的老二卻為此有了自己溫暖的家庭。英俊的老三則應征入伍當了一名工程兵。

老三回家探親時，父子幾人圍坐在一起，開始為老大張羅娶媳婦。老二答應出錢，老三愿意和哥哥一起去相親。杏花的父母禁不住媒婆伶牙俐齒地游說，更主要的是大虎家肯出豐厚的彩禮，他們便很痛快地答應了這門親事。羞澀矜持的杏花，只和大虎、三虎在一起坐了十分鐘。不知父母和媒婆是故意隱瞞，還是杏花太過粗心，她一直以為那個穿著軍裝英俊的老三就是自己未來的丈夫。所以她興奮得好幾個晚上都睡不著覺，天真地憧憬著自己美好的未來。媒婆巧舌如簧，不過一個月，這門親事就如同鐵板上釘釘。當娶親的馬車來到她家時，看到披紅戴花的居然是和自己連一句話都沒說過的老大，她的心一下子掉進了冰窟。縱使她的眼睛哭得如同兩只核桃，她苦苦地哀求父母，最終還是被母親和媒婆硬塞進了馬車的車棚里。

來到婆家，她被幾個迎親的婦女生拉硬拽地拖下馬車，倔強的她說什么也不拜天地，直接走進洞房，坐在屋子一角的木箱上，傷心地哭泣著。她想找老三討個說法。但老三此時已經休完探親假回到了部隊。

兩年后，當她的女兒出生時，老三復員回到了家里。她冰冷的眼睛如鋒利的劍，刺著他的內疚。老三深知，相親時，嫂子那雙美麗而純真的眼睛是盯著自己的。他更清楚，陪著哥哥置辦嫁妝時，嫂子熱辣辣又羞答答的目光，一刻也沒離開自己。

每每想到她那張俊俏而天真的臉，他的心像被蝎子蜇了一般。兩年中，他沒敢再回家探親，甚至連家里給他說媒，要他回家相親，他都拒絕了。

因為結婚剛兩年，又是長子，按農村的習俗，長子必須等到弟弟們全部成親，才能分門另過。長嫂如母，盡管杏花不滿23歲，但她已經和公婆一起承擔起了家里所有的責任和義務。

老三比嫂子小一歲，已到了談婚論嫁的年齡。但只要媒婆上門來提親，嫂子就會在家里哭罵一整天。而老三則在嫂子的哭罵聲中，悶著頭，蹲在院子里，一根接一根地抽煙。父母的眉頭皺得緊緊的，老大在牛棚里摸著那頭老牛的腦袋，不停地嘆息。

家里按人口承包了40畝地，父親和老大、老四開始在田野里耕種著希望。老三最終因為嫂子那雙既愛又恨的眼睛而到城里的一家建筑工程隊做了泥工。秋收的時候，家里缺少人手，父親把老三叫了回來。老三總是最早出工，最晚才收工。

一天下午，秋雨下得纏纏綿綿，老三依舊一個人不停地在地里割著谷子，并把所有的谷捆都立在了場院。那天，他忙碌完已是晚上九點，全家人因為一天的勞累已經睡下了。他拖著濕漉漉而又疲憊的身子走進了廚房，發現昏暗的燈光下，嫂子蜷縮在一只小木凳上，眼睛黯然神傷。饑腸轆轆的他徑直走到鍋臺旁去盛飯。突然，嫂子從背后將他冰冷的身子擁在了懷里，他感到脊背上有一股熱流滾動著，同時他聽到了嫂子壓抑的低低的嗚咽。他想把身子從嫂子溫暖的懷抱里掙脫出來，但嫂子把他摟得死死的，交叉在他胸前的雙手，像把老虎鉗子，令他喘不過氣來。他做了個深呼吸，輕聲地說：“嫂子，別這樣。”嫂子卻斬釘截鐵地說：“不，你原來就應該是屬于我的。”

此時的夜，靜謐得只能聽到兩個人如擂鼓般的心跳。老三終于平靜了下來，一邊掰著嫂子的手一邊說：“嫂子，我們誰都沒有欺騙你。如果說騙，那只能說是你的父母和媒婆騙了你，或者說是你自己騙了自己。我是陪我哥哥相親的，我不知道你錯把我當作了相親的對象。小侄女那么可愛，我哥哥是個老實人，也有的是力氣，你就和他安安穩穩地過日子吧。”聽了老三的話，她淚如雨下，用手不停地捶打著他的脊背：“你個沒良心的東西，我留在這個家，就是等你回來，我只要你的一句話，你喜歡我嗎?我要和你過一輩子。”“嫂子，你清醒一點，你是我嫂子，是我哥哥的媳婦。”“不，我當初看上的是你，不是你哥哥，我是你的人，我要和你在一起，如果你不答應，我明天就離開這個家。”看著嫂子那張堅毅的臉，老三無奈地蹲坐在了地上嫂子把他擁在了溫暖而豐滿的懷里，滾燙的臉在他的額頭上摩挲著。

那晚，他讓嫂子實現了她期待三年的夢想。

第二天，天還沒亮，他就回到了工地。對哥哥及侄女的那分深切的愧疚，讓他痛苦萬分。他有點恨自己，也有點恨嫂子。但他知道，他一直默默地愛著嫂子。

他下定決心，給嫂子的愛和撫慰就這一次。但嫂子卻執著地要把這份愛保持永久。嫂子開始頻繁地讓人捎話，說家里有這樣那樣的事情而把他從工地上叫回來。每次回來，嫂子便找著各種機會和他親近，甚至當著全家人的面，也毫不掩飾對他特別的關心。哥哥終是看出了其中的奧妙，但把屈辱放在了心間。父親看不過，但又抓不到把柄，就找借口把老三臭罵了一通，要把老三趕出家門，斷絕父子關系。并讓老大起灶，分門另過。

雖是分了家，但同住在一個院子里，老三也最終沒被趕出家門。

兩年后，嫂子生了個兒子，孩子活脫脫是老三的翻版。全家人都不再爭吵，因為外界的輿論，足以使全家人羞愧得無法出門見人。然而嫂子卻不以為意。她向全家人聲稱：“我就是愛老三，孩子是我和老三的，如果你們能容納我，我就和老大和和氣氣地過日子，但你們不能管我和老三的事。如果你們不同意，那我就和老三私奔，讓老大當光棍。”

父母的干涉終是無果，而老大情愿與自己的弟弟分享天倫。事情一旦公開，就不再神秘。村里的人們，也以善良寬容的胸懷，接受了這一特殊的婚姻。但傳統保守的父親，經不起兄弟共妻給自己帶來的羞憤，在那年的冬天，撒手西去。繼而母親哭瞎了雙眼，弟妹們也不再與他們來往。

幾年后，老三用打工掙的錢，在村北蓋了五間漂亮的房子。三個大人和一雙兒女，在這個院落里生活著。波瀾不驚。

大人的冤孽，最終會給孩子帶來不幸。已經懂事的女兒和兒子，開始厭惡自己的父母。女兒把她的三叔和母親視為仇敵，她同情憐憫自己的父親。而老大只有從女兒的身上才能找到自己的尊嚴。兒子不認三叔是他的親生父親，而老大把這個兒子視為奪妻恥辱的憑證，不愿也不屑給他一絲的溫暖。這讓杏花和三虎極為尷尬和痛苦。

女兒的親事，最終因為這個家庭的特殊，被男方的父母一口拒絕。女兒在和自己相愛的男友分手后，一個多月臥床不起，之后開始瘋瘋癲癲。兒子到南方打工，一走杳無音信。

老三用所有的積蓄，蓋了全村最豪奢的樓房。他想給這個家筑造一個美麗的城堡，為自己的嫂子，自己心愛的女人，筑造人間天堂。但這座富麗堂皇的樓院，因缺少了愛的溫暖，變得清冷而死寂。縱然用華麗也無法掩飾的滄桑，寫滿了兄弟倆和一個女人的臉上。

或者說，它本身就是愛情的墳墓!

(文中人名為化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