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文茜
巴拉克·胡賽因·奧巴馬,1962年8月4日出生于美國夏威夷州檀香山,父親為肯尼亞人,母親為堪薩斯人。曾就讀于紐約哥倫比亞大學,并獲得哈佛大學法學博士學位。1997-2004年任伊利諾斯州參議員,2004年當選聯邦參議員,2008年成為美國總統民主黨候選人,并成為美國歷史上第一個非洲裔總統。
如果你有著與奧巴馬一樣的出身,一樣的童年,你會長成一個什么樣的人。
奧巴馬的母親一生結婚兩次,生父在他擁有記憶之前已離他們而去;他一生與生父唯一的相處時光只在10歲時的某一個八月,結局也很糟,全家吵翻。不歡而散。奧巴馬的母親是一位真誠的人類學家,她的浪漫婚姻與世界關懷合二為一。一個白人中產家庭的女孩,先愛上已有肯尼亞妻子的非洲青年,離了婚,又跟著印尼外交官遠渡到世界的另一端,居住在貧瘠的東南亞鄉間,過著美國白人難以想象的苦日子。
這位媽媽看起來簡直過度夢幻,她未曾賦予奧巴馬滿口袋的錢,卻給了他無限的愛。非凡的母親教導非凡的兒子體驗人生的大愛與小愛:不只愛自己,愛教養自己的親人,也愛遺棄他的父親與命運比他更悲慘的第三世界窮人。
相同的故事若發生于一般家庭,情況可能完全不同。奧巴馬的童年將被描述成一樁悲情的孤雛淚:單親、黑白雜種、遭父親遺棄、母親太浪漫、繼父不得志、印尼苦日子,自10歲起無父無母,只靠外祖父母成長。奧巴馬今天能鼓舞沮喪的美國人,正因為他有一種奇人般的能量,悲苦中看到正面的希望與歡樂。從小他的字典里沒有自憐自艾,有時也許免不了孤獨,甚至讀私立學校被有錢孩子們嘲笑;但他知道生命里有一個在肯尼亞為非洲黑人努力的父親,在印尼有一位舍棄種族成見的母親,在夏威夷有疼愛他的外祖父母。他以自己的出身為榮,這是一個流浪的家庭,成員雖四散,愛卻很圓滿。人需要愛,不同類型的關愛,奧巴馬不是一個自私的孩子,每日只渴求別人關懷脆弱無助的他,成功的家庭教育使童年的他已理解,“愛的世界”必須寬廣,這種理解挽救了奧巴馬原本宿命不幸的人生。奧巴馬當選美國總統,他不只將是美國史上第一個黑人總統,也是第一個具備第三世界貧苦生活經驗的美國總統。
兩歲至十歲間,他曾隨著母親至印尼鄉間居住,繼父決定讓他了解桌上的雞怎么來的。于是他親眼目睹殺雞人“把雞脖子架在小水溝上,雞掙扎了一會兒,翅膀不斷用力拍著地面,幾根羽毛隨風散落,那人熟練地在雞脖子上劃一刀,鮮血噴出如長長紅絲帶,接著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把雞往上空拋,雞‘砰的一聲掉在地上,還想掙扎站起來,但頭已變形移位……直至倒地身亡。”繼父給了他一些童年玩伴,大黃狗、天堂鳥、小鱷魚,還有一只猩猩。
印尼經驗讓奧巴馬體驗何謂亞洲鄉間:路況寸步難行,摩托車、人力車皆超載兩倍,蟋蟀在月光下鳴唱著,而人與動物皆隨時處于垂死掙扎之境。回到夏威夷外公外婆家,他曾聽到白人鄰居孩子們背后冷笑,甚至隔籬嘲諷:“我愛黑鬼!”對世界充滿夢想的外公外婆告訴他,當年德州居住的經驗,更糟!夏威夷,挺好的!母親眼泛淚光,沒有控訴,然后說:“你的父親是一個了不起的肯尼亞黑人,他回到自己的土地,為他的族人努力。”
奧巴馬今年僅47歲,但他的靈魂似乎已活了很久,活過了很遙遠、很寬廣、很不同的世界。金融海嘯中,上帝賜予美國人這個禮物,他一生的笑與淚,似乎最終只是為了凝聚某一個歷史時刻,他可以帶領困頓而自大的美國人,重新認識世界。“Yes,We can!”奧巴馬喊出這句口號,美國一大半年輕人毫不懷疑地信賴,因為他的人生真的證明,一個人的“正面”態度,的確可以改變命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