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 萊
當一個女人決定把自己嫁出去的一刻,究竟是在選擇別人還是在被別人選擇?畢竟,生活不是《開心詞典》,不是我們單純選擇“A”與“B”就能去應對的問題。所有的選擇,勢必要經歷一番碰撞才會有一個答案出來。往往到了那時候,再來說“對”與“錯”,早就已經失去了任何意義,因為大幕已經垂落,后悔已成定局。
吳音37歲,6年前與前夫離婚,兩年后和現任丈夫結婚。作為女人,吳音想當然地以為女人一定是“越嫁越好”,殊不知真正嫁過去之后,她才明白所謂“嫁到滿意為止”是怎樣的一句空話。
現在,我只想告訴大家,其實原配對于一個人來說有多重要。原配有一點兒像親生的孩子,而再婚夫妻多少像是領養的孩子,總是會在某一個關鍵時刻和你離心離德。
有句話叫作“騎虎難下”,絕對可以形容我現在的心情。我這個人一貫好強,如果不是因為太過好強的話也不會落到今天的地步。人在有的時候還是要認命。像我這種“寧為玉碎、不為瓦全”的個性,到頭來又能換回什么?是換回玉了,還是換回瓦了?如今眼瞅著玉是碎了,再也拾不起來了,而手里的破瓦片兒也不知道還抱個什么勁兒?又能抱到哪一天?
我和前夫青梅竹馬。他爸媽和我父母在一個系統里工作,大家既是同事又是鄰居,整日里打頭碰臉的,所以關系就走得特別近。后來他的父親升了職,局里分給他們一套房子,兩家的往來才不那么密切了。說不密切,其實也是和以前比,逢上個年節的,或是誰家有喜事什么的,還是一樣走動頻繁。再后來他考上了大連的一所學校,臨走那天到家里來和我辭行。當時我正幫我媽擇豆角,然后他就來了,我媽讓他坐,他卻說阿姨我不坐了,我想和吳音說點事兒。于是我媽就端著菜盆進了廚房。媽前腳走,后腳他就開了口,告訴我他明天就要走了,到大連去上學,學校的通知書早就拿到了等等……說也奇怪,那天我一聽到他要走的消息心里立刻就灰了,想也沒想脫口就問,那你還回來嗎?他說,哪能不回來呢,我家還在這里呢。說完這句話,屋子里就靜了,我們兩個誰都不言語,就這么呆立著,沉默著。再后來天色漸漸暗下來。媽進來問他,權勇你不在這吃么?他才恍然覺醒道,壞了壞了,我家里還有好多東西沒收拾呢……目送著他遠去的背影,我聽見媽在屋里自言自語地說,奇怪,這孩子今兒是怎么了?
那一晚,我翻來覆去怎么都睡不著,第二天到同學家借復習資料的時候眼睛還是腫的。也正是從那天開始,我發現我和權勇之間的關系有些不一樣了,那天就像是一個分水嶺,雖然我每天照常上課照常下課,可心里卻不知不覺多了一個人的影子。那一年我上高三,他讀大一。他在第一封寄給我的信中說:“吳音你好。臨別雖然倉促,但卻證實了我心中所想。隨信寄去照片兩張,看到它,你就會感到,其實我們相隔得并不遙遠……”
權勇走了一年后,我考上了本市一所專科學校,主修財會,學業3年。他知道后,竟是非常高興。我在電話里問他,難道你不嫌棄我沒有考上本科嗎?他說,傻瓜,這樣才好呢,這樣一來我們就可以同一年畢業,早點兒結婚了。其實這一年以來,我和權勇一直都在背著家里相互通信,他給我的信足足裝了兩個抽屜那么多。在感情上我們雖然幼稚,但卻已經是“非君莫屬”了。從此以后,我和權勇的關系就正式確立下來,開始由地下轉為地上。所謂的地下地上,其實是針對著我們雙方的家長而言的。好在兩邊的家長知道我們戀愛的事情之后倒是都很開心,大概他們也認為我們兩家知根知底,比較讓人放心吧。轉眼3年過去了,權勇畢業之后如愿分回到天津,我也順理成章地到一家銀行工作。24歲一過,我和權勇就在他父親分的一所小房子里結了婚,第二年有了女兒。
但生活遠不像想像的那樣。別看權勇年齡比我大,可他在家里是獨子,父母都由著他的性子走,所以他比較懶。而我就不一樣了,我下面還有一個弟弟,家里很多事情我要是不想在前頭,那就準能亂成一團。原本以為結了婚嫁了人,有丈夫疼了,就可以輕松些了,想不到和權勇一起過日子竟然比原先在家里還要讓人操心,尤其是有了女兒以后。這也就是我對權勇感到不滿意的地方,我在外面已經很累了,晚上回到家總應該歇歇吧,沒想到家里的一大攤子事我還得操心。權勇整天就像個沒事人一樣,不是忙著班上的工作,就是回到家里蒙頭大睡,要不就是整天對著電腦玩游戲。每次推開門,家里總是有干不完的家務活和數不清的事情等著我去處理,我回到家之后感覺到的不是寬慰、不是輕松,而是又來到了新的戰場……長此以往,我真是越戰越疲憊。而權勇,無論家里亂成什么樣子,都好像跟他沒關系一樣,照玩不誤,隨你怎么說怎么勸都沒用。他甚至還勸我說,這些累都是你自己找的,你看我怎么就不累呢?你別對自己要求這么高好不好?咱家又沒有外人來,只要入口的東西干凈就行了。每次他這樣說,我都會把他轟到他爸媽那邊去。權勇最不愛聽我嘮叨,也不喜歡看我干活,所以還不如打發他出去,至少落個兩個人都清凈。這簡直就是一種惡性循環。當初結婚的時候,我是想也沒想就嫁給他了,還以為嫁了他至少可以讓我過得很舒心,很幸福。想不到……唉。權勇說他也沒想到,他說他想不到當初那個秀美內斂的我變成現在這副又嘮叨脾氣又壞的中年怨婦形象。“居然說我是中年怨婦?這還不是拜你所賜。”我反唇相譏。他穿上鞋,拿著手機,轉身就出去了,臨出去之前扔給我一句話:“好男不與女斗,我躲你,我躲你總是法子吧?”
像這樣的情況還算是好的。有一次,我實在忙不過來,就讓權勇幫我熨裙子。他在熨裙子的時候剛好有電話來,他跑過去接電話,接完電話就把這個事給忘了,自己坐在沙發上看報紙,直到一股刺鼻的糊味兒飄出來他才驚覺,可我的裙子早已燒出一大一小兩個洞來。現在想想也許沒什么,當時可真把我給氣瘋了!現在想,不要說一條裙子,就是一間屋子又怎樣呢?比起婚姻來,還不是婚姻更重要。只可惜天底下的主婦們未必會這么想,她們大多會像當年的我一樣,經常為了一點兒小事就暴跳如雷,一門心思認為自己的男人要不是因為平時就懶,根本做不慣家務,或者說腦子里連這根弦都沒有,又怎么可能忘了正在熨燙的衣服呢?總之,那一次我和他吵得天翻地覆,事后還鬧著回了娘家。那些年我真是愛哭,總覺得自己嫁了他很委屈,看著別人的丈夫怎么對妻子好,心里就會難過,然后就一個人偷偷抹眼淚,感覺自己這輩子都沒指望了。不過那時就是再氣再怨,也是屬于我們兩個人的事,當時我還以為那已經是煩惱的底線了,我想不到煩惱是沒底線的。沒多久,我們的生活里就裹進了另外一個人。
我還記得那一年孩子正好要上小學,我為了給孩子找一個好學校,每天托這個托那個,就想讓孩子找個市重點學校上上,哪怕道兒遠點兒都不怕,大不了我每天再辛苦點兒。權勇在這一點上和我就不是一個想法,他覺得女兒就近上學就可以了,沒必要大老遠地跑到一個市重點小學去上學。我認為這是他的目光短淺,所以根本也沒把他的意見放在心上,只是一個人自顧自地找人辦著,直到最后終于辦成了才通知他。當時我以為他會佩服我的神通廣大,結果權勇在聽說這件事后竟然急了:“你到底有沒有把我當作丈夫去看?從來都是你說什么是什么。反正我的話也沒人愿意聽,那你還問我干什么?以后你自己隨便辦就是了。”我聽出了他話音里的不滿,可也只是一笑,并沒有過多在意,我還以為這是他“吃不著葡萄”的狐貍心態,所以也沒和他爭辯。再加上單位里正在進行考核,每一個人都感覺到了壓力,我又要完成上面派下來的工作,又要分出心照顧馬上就要上小學的女兒,所以對權勇也就漸漸忽略了許多。想不到這一忽略,還真就讓人鉆了空子。等到我發現不對頭的時候,一切早已成為定局,無法挽回。
她姓簡,是權勇他們單位新招聘來的女大學生。說起來也真巧,那也是我和權勇吵得最兇的日子。我后來聽說那女孩兒從一開始就追他追得很緊,權勇這個人就好玩個游戲,女孩兒為了投其所好,有陣子專門在網吧里泡著,就為了向別人多學兩手,好哄權勇高興。女孩兒前前后后“老師、老師”地喊著,對權勇簡直就是溫順無比,只要是權勇說過的話,就比圣旨都靈,這對于在我這里從沒得到過尊重和肯定的權勇來說,自然是感到別樣的風光。其實現在說這些還有什么用呢?直到現在提起這些,我心里都是酸的。所以說現在的年輕女孩子就是厲害,她們一旦看中了誰,就會立即展開攻勢,男人們大多都會招架不住,即使開始偶有掙扎,但是當他真的和這女孩兒發生了那種事之后,就再也嘴硬不起來了,權勇不就是這樣的嗎?他和她什么時候有了那種事我并不知道,而且我也不想聽。我只是知道他們兩個好了。而且這種事還不是別人告訴我的,是我自己發現的。權勇不是個細心的人,他的手機總是會到處亂放,有時還會忘在家里。可是有那么一段日子,他的手機再也不到處亂放了,總是很仔細地帶在身上。那段日子我發現他的短信也特別多,“嘟嘟嘟”地老是響,我就生疑了。有一次權勇洗澡的時候,他的手機又響了,他十分緊張地從衛生間里探出頭來,手還濕漉漉的就把手機拿進去了……直到那一刻,我才真的覺得他確實有事瞞著我。于是我找了一個他睡覺的機會打開他的手機一看,就什么都明白了……
七年婚姻,瓦解起來卻是比建設要快多了。自從我發現了權勇和簡之間的私情以后,我幾乎是連一個月都沒到,就快刀斬亂麻地結束了我們之間的一切。辦手續的時候,我看出了權勇的遲疑,畢竟是那么多年的夫妻了,但我依然毅然決然地選擇了分手。唯一讓我感到驚訝的是他對孩子的態度。我一直以為他并不很愛孩子,想不到是我錯怪他了。如果說離婚那天我心里還有一絲不忍的話,那就是驚訝于權勇在孩子問題上的態度,我沒想到他會這么堅持要回女兒。用他的話來說,不管今后怎樣,他都不會再要小孩了。雖然他自己在感情上出過軌,也不管我相不相信,他這一輩子最在乎的,始終都是孩子能不能幸福。他還說,女兒之所以不能跟我走,并非不信任我的緣故,而是在他看來,我終有一日是會再結婚的,等我再婚的時候,與其讓越來越大的女兒守著繼父過日子,總不如跟著親生父親的好。權勇在說這個話的時候一直沒有抬起頭來看我。后來我和媽媽提起這件事的時候,媽還意味深長地說,一個男人還知道顧著孩子,就不會壞到哪兒去。你真的想好了,這個婚非離不可嗎?其實我也不知道自己當時是怎么了,簡直就像是著了魔一樣,一門心思只想著和他離婚,仿佛只要和他分開,那一切問題就能迎刃而解了。所以我不愿意聽他解釋,甚至來不及冷靜思考,來不及問問雙方的父母就貿然做出了決定。時至今日,我雖不敢說當時的決定一定是錯了,但至少承認,如果我肯多考慮一分的話,也許很多事情就不會是今天這個結局。那天從法院出來權勇還對我說,我知道我對不起你,可是在離婚這件事上,你以后就知道是你太固執了。
想不到兩年之后,權勇的話果然應驗了。
老黃比我大8歲,是我在工作中認識的男人。他的老家在吉林,認識我時剛剛死了妻子,家中還有一個上高一的男孩兒。我記得自己在看到老黃第一眼的時候,心里就有一種很踏實的感覺,他就像是我一直在尋找的歸宿,穩重成熟,歷盡滄桑。與之相比,權勇顯得稚嫩了不少。于是認識老黃不到半年,我即閃電般地與之登記完婚。這一次,我以為自己不會再看錯。況且這兩年來住在娘家,我已深刻體會到離婚之后才能體會到的孤單寂寞。不是媽媽和弟弟對我不好,而是不管人家對我有多好,我始終都覺得自己是個外來客。畢竟,現在和從前不同了。即使當時不認識老黃,我想我也會考慮到外面去租房子。每每想到此,我就會特別怨權勇,要不是他招惹上了簡,我又何至于受這個罪呢?我也知道他直到現在都沒有結婚,還有人說他是在帶著孩子等我。可我不愿意去想這個事。如果我真和他復婚的話,不就證明當初是我錯了嗎?天下這么大,想來不會只有權勇一人才是我唯一的選擇吧。很多事情,真的是不能回過頭去看,說到底,我是被自己的固執給害了。
不僅離婚離錯了,后來結婚也結錯了。
和老黃結婚那年,我33歲,老黃41歲。當時我一直想著,兩個人能在這個歲數上結婚,怎么著都是要過一輩子的。所以從嫁給他那天起,我就沒想過要把他當外人看,而是一門心思地疼他愛他,這可是我今后的伴兒啊,我不疼他疼誰呢?誰知老黃結婚之前提的第一個要求就是要和我進行婚前財產公證。不錯,老黃是有一點錢,但如果我是為了錢才和他結婚的話,又何必找他呢?為了證明我確實無意于他的財產,我只好委屈地答應了他的要求。雖然這對于我并沒什么損失,原本我也不是為了錢和他結婚的,我想要的不過是一個溫暖的家,一個愛我的人,不過這要是放在以前,我是斷不會受這個委屈的。然而現在,我畢竟不是從前的我了,人都說“落魄的鳳凰不如雞”,能有個人肯跟我過日子,其實我心里已經覺得感激不盡了。
我是真的想努力把這第二次婚姻經營好,雖然第一次失敗了,但第二次卻再也不能失敗了,我仿佛也是為了做給權勇看,向他證明我離了他一樣可以幸福。我還記得臨去公證之前的那個晚上,老黃是如何撫著我的肩膀漫不經心地說:“吳音,我希望你能理解,畢竟我們是半路夫妻,我聽說你前夫現在的經濟狀況不是很好,萬一你拿我的錢去養他,那我不成了天字第一號的傻瓜了嗎?呵呵,我這也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做法,你千萬別在意。”表面上我是不在意,但在心里,我又怎能不在意呢?
讓我比較意外的是,沒有多久,老黃就把兒子從老家接來了,而且連和我商量一聲都沒有,人就到了。孩子來了,我二話沒說,下樓就到商場給孩子買了一身衣裳回來。衣裳放在那兒,那孩子竟是看都不看一眼。我問老黃,孩子是不喜歡還是號碼不對?告訴我,我去商場換合適的。誰知他竟不耐煩地數落我說,哎呀,什么也不為,你只要別成天地在我們眼前晃來晃去的就行了,煩不煩呀?那一刻,我瞬間懂了,無論今后我怎樣去做,在這個家里,我始終都是一個讓人防著讓人煩的外人。可這又怨誰呢?每到周末,我都會去權勇那里接女兒,但不是把孩子接到我自己家,而是接到我母親那兒,周日晚上再送回去。老黃那里女兒是不去的,她不去,老黃也不問,仿佛這世界上根本就沒有我女兒這個人存在似的。單就這一點,我幾乎有些感激權勇的遠見,要不是當初他堅持要回女兒的撫養權的話,孩子今天跟著我還真就受罪了。
去年冬天,我娘家拆遷。因為正趕上過年,我媽急得眼睛都充血了。我本想從家里拿一些錢貼補他們,可老黃說,家里的錢你一分也不許動,我這錢又不是大風刮來的,只要不提錢,咱怎么都好說。最后,還是權勇托人想的辦法,給我媽他們找了兩間房子做周轉。時至今日,我還能說什么?只能是牙掉了往肚子里咽唄。前陣子聽我爸說,權勇也要結婚了,新娘就是從前和他好過的簡,這些年她一直都守在他身邊。簡還說,今后一定會對我女兒好。也許這就是命,是我和權勇沒有這么長的夫妻緣分。以前不懂事,以為今后無論找誰,總要比權勇對我好,現在才明白所謂“原配”的含義。原來原配的意義,其實就是古詩里說的那句——除卻巫山不是云。想來老黃對他死去的老婆也不會像對我這么防著,畢竟,那才是他的結發妻子啊。
點評
離也離了,散也散了,現在再來說這些后悔話,除了徒增煩惱之外,還能有什么用?比較重要的一點是,人無完人。這個世界上又有誰是永遠不犯錯的呢?情場失控也是錯,犯完能改就是好同志,只要保證永不再犯,就還是可造之才——問題是,這也要你給他這個機會才行。改正也是需要機會的,好比一個壞程序,修好了還可以用,但要是永遠刪除了,也就沒有還原的可能了,這時候就是再怎么哭也晚了。所以說,“允許別人犯錯,允許別人改錯”,其實做人的寬容全體現在里面了。你對別人眼里不糅沙子,別人對你也會一點兒沙子都不容的。對別人要求過高的時候,無形中也就是同意了別人對你的要求加高門檻。何苦來?
有時候快刀斬的未必就是亂麻,很可能一刀下去斬斷的是命根也未可知。所以在下刀之前一定要看穩、看準、拿捏好。反正刀在自己手里,又不是性命攸關的當口,何必要急在這一時半時呢?重要的是,手起刀落之后是不是真忍得了事后的沒戲可唱。人生不是買橘子,可以事先剝下一瓣放在嘴里嘗好了再買,嘗不好掉頭就走。人生的橘子是需要付錢的,嘗可以,但需要代價,這個代價,是不是付得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