鈴聲與微笑

周海亮

●那段時間朋友心事重重。在一起聊天、吃飯、喝酒、下棋，朋友會突然長嘆一口氣。他搞砸很大一筆生意，輸得莫名其妙、窩窩囊囊。

說話時我們正在酒館喝酒。烈性白酒，碗大的酒杯，朋友仰脖就是一杯。我說：“你悠著點兒喝。”朋友說：“好。”話音剛落，仰脖又是一大杯。

朋友是一個堅強的男人，平時很難從他的表情洞察到他的內心，現在被折磨成這樣，可見那筆生意對他的重要性。

突然我聽到一種奇怪的聲音，確切說是朋友自己錄制的手機鈴聲。手機裝在朋友的上衣口袋，朋友的聲音從口袋里傳出來：來電話，請微笑。那嗓音被煙酒熏嗆得有些沙啞。

朋友放下酒杯，掏出手機，人就笑了。

電話是他的妻子打來的，問他在哪里。朋友笑著說和周胖子一起吃飯呢，又和妻子閑聊了幾句。我注意到，說話時，朋友始終面帶微笑。那微笑不像是裝出來的，似乎真的發自內心。他的表情看不到破綻，好像他的妻子就站在面前。

電話終于掛斷，朋友再一次端起酒杯，做出準備豪飲的樣子。我納悶地說：“剛才你嬉皮笑臉地干什么？電話那邊的她又看不到。”

朋友說：“雖然她看不到，但可能會感覺到吧。”

“感覺到？”我取笑他，“你妻子有特異功能？”

朋友笑笑，一杯酒一飲而盡。“或許是我太敏感了吧？”朋友說，“總怕她為我擔心。所以只要我回到家里，不管心中有多少心事，都會裝出一副開心的樣子，對她微笑，對兒子微笑，對鄰居和電話里的朋友微笑。不是說男人是一個家的太陽嗎？如果太陽整天愁眉苦臉烏云密布，家怎么會有陽光呢？”

“可是你現在在外邊啊！”

“你說的沒錯。雖然我在外面，可是如果讓她聽出我不開心，聽出我的煩躁，那她肯定會為我擔心，于是一半家就可能烏云密布了。所以，男人這個太陽不應該只有待在家里時才發揮作用，當你在外面時，同樣應該讓你的光輝照亮和溫暖你的家……其實對男人來說，大多時候微笑并不完全是個人的事，它會感染你的家庭，它是家庭快樂和幸福的源泉……”

“所以即使在外面，你也要努力裝出微笑？”

“談不上裝吧。”朋友說，“只是提醒一下自己而已。事實上，只要你是男人，就不可能每分鐘每秒鐘都是快樂的。男人有太多壓力，這些壓力讓我們常常不能夠開懷。那么，為何不能在接電話特別是接愛人電話的時候，暫時放下壓力而給她一個微笑呢？這并不難做到吧？如果做不到，那就在接聽電話之前，先提醒一下自己……”

“所以你干脆把這句提醒變成手機鈴聲？”

“是啊。不過不知你看出來沒有，現在我比沒接電話以前要輕松和快樂許多。”

好像的確是這樣。朋友用手機鈴聲提醒自己要微笑著接聽電話，其結果，卻是他也暫時放下了所有壓力，變得輕松起來。

這或許就是笑的魔力吧？這或許更是家的魔力吧？

所以，當你煩躁不安卻有電話突然響起時，不妨先提醒自己“請微笑”，然后再說那一聲“喂……”

（子杜摘自《泉州晚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