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牛吃鮮花

豆　角

作者簡介：

豆角，現供職于《婦女之友》雜志社。

每個人心中都向往更好的生活，可什么生活才是更好的？豆角以幽默俏皮的語言回答了這個看似深奧的問題。

這是一位生活非常精致的女士，喜歡溫文爾雅的西餐、綴著精美花邊的衣服、款式優雅的首飾、各種小巧細致的辦公用品、意大利面、俄式面包片和比薩餅，喜歡仔細修剪陽臺的花，坐在有落地玻璃窗的咖啡館安靜地喝咖啡。

這位女士是我的朋友，看著她，我總是感到自己作為一個女人是如此粗枝大葉。我喜歡稀奇古怪的衣服和鞋子、點綴著大塊牛肉的粗面條，永遠用隨便買來的圓珠筆和單位配發的釘書器，從來沒有耐心好好照顧一盆花，最愜意的休閑時光永遠在床上和肥皂劇一起度過。所以，她約我吃聞所未聞、但聽起來就浪漫極了的巧克力火鍋一定是在周一至周五的某個中午——就算滿漢全席也不能把我從周末的家里揪出來。

這是一家曲高和寡的小店，在這樣繁華的地段，正是飯口時間，也只是零星點綴著幾個客人。但這位優雅的女士卻說，這家小店才開張不久，所以客人還不多，但是它的味道真的好極了，不久的將來一定賓客盈門。

我想巧克力火鍋一定是把一鍋巧克力燒滾，然后把大蝦、螃蟹什么的統統扔進去，沒吃嗓子已經糊住了。老實說，上等巧克力對別人來說絲般潤滑，對我不亞于一塊絲堵住嗓子。我決定只吃螃蟹大蝦，堅決不沾巧克力。

等到小火鍋端上來，我暗笑自己太草莽。那個小鍋只有一只碗大小，中間隔成兩部分，一半盛著巧克力，一半盛著果醬，下面點著一只小蠟燭，周圍擺著一圈精巧的小食品：芒果片、蘋果片、各色冰淇淋球、小面包片、小餅干……優雅的女士拿著銀光閃閃的小叉子邊吃邊介紹，這里的冰淇淋球相當純美，別處根本吃不到，小面包片是自己烤的，味道與眾不同，芒果新鮮得就像剛摘下來的……

然而我卻深感沒什么可吃，饑腸轆轆口水直流，眼前飄的全是熱乎乎的牛肉面。最后我終于叫了一份三明治，里面兩片肉總算安慰了我委屈的肚子。我邊吃邊呵呵笑：“你請我吃這個，完全是老牛吃鮮花。”

再好的東西，到了不喜歡的人面前，都變成了雞肋。

前兩天，一位女同事聽說存200塊錢話費可以獲贈一袋超大包洗衣粉，馬上跑去存，結果人家告訴她，這個分理處的贈品送完了，要她到總營業廳取。于是我陪她跑了二里地，等了半小時，終于，她手里捏著兩張電影票垂頭喪氣從人群中擠出來：“洗衣粉送完了，就剩電影票了。”我替她高興：“多好啊，這會兒正放《色，戒》呢，至少60塊錢一張票，兩張就是120元。洗衣粉才多少錢啊，頂多15塊錢，還只有一袋。”她仍然不高興：“我不喜歡看電影，洗衣粉多好啊，那么一大袋，能用好幾個月呢。”我笑罵她：“真是老牛吃鮮花。”對她來說，電影票再物超所值，卻不是她的心愿。

最有意思的是一位嫁給青年才俊的女友，老公有錢，她想要什么都有，完全可以過少奶奶的生活，可人家腦袋搖得像撥浪鼓：“我可不想給他們爺兒倆當老媽子，累死累活還得伸手要零花錢。上自己的班，花自己的錢，愛誰誰，多美啊。”為了給老婆驚喜，老公送了一套幾百平米的復式樓作為生日禮物，把我們羨慕壞了，一個勁兒讓她帶我們去看看，誰知她全不以為意：“總共就三口人，住那么大房子干嗎？上廁所都得騎自行車，陰森森冷冰冰的，屋里藏幾個小偷根本找不著，擦個地板還不得把人累斷氣。雇鐘點工？我可不喜歡自己家里憑空冒出個生人來。它再好，我不喜歡，又能怎樣呢？”

在我們這幫閨密欣賞到這幢傳說中的豪宅之前，它就被女主人打發掉了，因為它不符合女主人的幸福標準。現在她仍住在自己百十平米的小房子里，每天翹著屁股把地板擦得锃亮，傍晚一家人坐在纖塵不染的陽臺小桌上吃晚餐，溫馨不已。

我相信這樣的女人會一輩子幸福，因為她知道自己想要什么，什么是最適合自己的生活，她永遠不會選擇穿一雙大金鞋把自己的腳磨爛。

不適合自己的，再好也如老牛吃鮮花，糟蹋了花也委屈了胃，適合自己的才是最好的。

（摘自《婦女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