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婦人把衣服一件一件脫去,露出白嫩的身子,然后鉆進被窩里向他擠眼招手。王秀才見了這白嫩鮮美的尤物,哪里還把持得住?管他明天是死是活,先飽餐了這秀色再說!想到這里,就急急地脫去衣服,摟住那光溜溜的身子干起了夫妻間的勾當。
過去,唐州有個秀才叫王上榜,也是他父母望子成龍,盼他好好讀書,將來榜上有名的意思。不想王上榜終因家庭貧窮,中了縣學秀才以后再無力讀書,只好娶一個老婆草草成家,靠給人寫個書信撰個碑文,掙些小錢勉強維持生計。
這年到了臘月,喝過臘八粥之后就等于喝了迷魂湯,那些有錢的人家,雞鴨魚肉往家買,早早開始置辦年貨。可憐王秀才家別說買魚買肉,連買蘿卜白菜的錢也沒有。
王秀才的老婆馬氏,生得面目粗糙,又是個炮筒子脾氣,天天追著王秀才吵罵:“原說跟著你個秀才享福呢,這可好,眼見年近歲逼,屋里一分錢沒有,米面也剩了不多,你整天守在家里,縮頭烏龜一樣,要餓死我們娘兒不成!”
往年,王秀才都是指望臘月二十八九給人家寫寫春聯,掙些小錢過年。俗話說大年三十還有半天集,置辦年貨并不算晚。不想今年這么早妻子就催命鬼似地吵罵,把王秀才惹出一肚子火:“臭婆娘,你讓我去偷去搶?”
馬氏撇撇嘴,冷笑道:“會偷會搶也是能耐,你能行嗎?”
王秀才說:“知道我沒有能耐,你就別逼。”
馬氏說:“你連借也不會?你姐姐家不是在棗陽開糧行嗎?”王秀才的姐姐家是個富戶,日子過得流油冒水。王秀才幾乎年年去借錢借糧,自然是有借無還。原先姐夫看在岳父岳母的面上,還不好說什么。后來兩位老人去世了,姐夫一見他這個內弟進門就翻白眼。王秀才是個讀書人,讀書人臉皮薄,遭了幾回白眼之后,再也不愿去姐姐家了。或者說是一想起姐夫就心里發怵。因此嘟噥著說:“要去你去。”
馬氏見王秀才一副畏首畏尾的模樣,狠狠地說:“你那臉面連一分錢都不值!算了,老娘抱著孩子回娘家,再也不蹬你這個窮酸的門!”
王秀才這才慌了神兒,忙起身攔著妻子:“別這樣,我這就去姐姐家借錢還不行嗎?”
唐州離棗陽一百多里路。王秀才雇不起車馬,只好步行。中午時分,走到兩縣交界的湖陽鎮,兩條腿再也不聽使喚了。肚子餓得咕咕叫,身上連買杯熱茶的錢也沒有。正好路邊有塊蘿卜地,清凌凌的蘿卜饞得他直流口水。到了這時候,王秀才也顧不得斯文,瞧瞧四下無人,就彎腰拔了一個,擰去葉子,喀嚓啃了一口,水汪汪的又解渴又充饑,簡直就是天下最好的美味了。
王秀才只顧啃蘿卜,沒提防有個老太太來到跟前,已經盯著他看了多時了。王秀才啃完一個蘿卜,剛一抬頭,那老太太就上前拉著了他的胳膊:“跟我走!”
王秀才嚇了一跳,如果被老太太當作賊子抓進鎮里,那可就丟盡了臉面。他推開老太太,轉身就走。老太太急忙去追,可哪里追得上?正巧前邊有兩個行人,老太太就扯嗓子求助:“快幫我攔著他!”
老太太追年輕人,年輕人八成沒有干好事。兩個行人路見不平,當頭攔著了王秀才,一人抓了一條胳膊。等老太太來到跟前,兩個行人問:“老人家,他怎么招惹你了?要不要我們幫你揍他?”王秀才心中叫苦不迭,為了吃個蘿卜挨頓打,實在有辱斯文。只怪家里的黃臉老婆催逼,不然怎么會受此大辱!他正要認個錯求老太太寬恕,不料老太太先開了口,氣喘吁吁地說:“千萬不能打,他是我兒子!”
王秀才一怔,不知道老太太葫蘆里裝得什么藥,不就是吃了一個蘿卜,難道要我給她當兒子還債嗎?忙說:“老人家別開玩笑。吃你一個蘿卜不假,值多少錢?等我從棗陽回來就還你!”
兩個行人被弄得莫名其妙,這是怎么回事?
老太太緊緊抓著王秀才的胳膊,生怕一松手他就會跑掉。一邊再次央求兩個行人:“你們好事做到底,把他送到我家去!”
兩個行人來了興趣:“老人家,你把事情說清楚了我們才好幫你。”
老太太嘆了一口氣,說:“唉,說起來話就長了。”
原來,老太太家姓牛,是鎮上的一個富戶,她年紀輕輕就守了寡,因為有個兒子牛料,就沒有改嫁。后來兒子長大成人,就給辦了親事。新婚不到十天,兒子吃飯時打碎了一個碗,老太太嫌不吉利,就訓了幾句。沒有想到兒子犯了牛脾氣,竟扔下寡母嬌妻離家出走,一去三年不歸。今天鎮上幾個菜販子要買老太太的蘿卜,剛才老太太到地里是為了提前估算一下產量,卻意外地發現了兒子。老太太抹著眼淚說:“你們瞧瞧,都到了家門口了,還不打算回去。”
王秀才聽到這里苦笑了一下,肯定是自己的長相與老太太的兒子相似,老太太這才認錯了人。既然老太太沒有把自己當成賊,王秀才心里就輕松了許多。他對老太太說:“老人家,你再仔細看看,我真的不是你兒子!”
老太太嘆著氣說:“你是我身上掉下來的肉,我還能錯認了你?當初我不過訓了你幾句,你真得要記娘一輩子仇!”
正在王秀才有口難辯、苦笑不得之際,遠遠地走來一個嬌美的小婦人,用銀鈴般的聲音喊道:“娘,回去吃飯呀!”
一邊喊著,人就到了跟前。王秀才偷眼打量,小婦人不過二十來歲,打扮得青枝綠葉。粉團一樣的臉蛋上,眉清目秀,楚楚動人。只見她攀著老太太的肩頭說:“娘,飯菜我都熱了幾回了。”
老太太指著王秀才說:“這犟驢回來了,過家門還不想入呢,你快去拉他!”小婦人看了王秀才一眼,兩片紅暈就飛上臉頰。她并不近前,羞羞答答地說:“咱娘熬兒守寡容易么?你也不怕傷了老人家的心!”
兩個行人也跟著幫腔:“讓這么漂亮的媳婦守空房,你是個不解人事的傻瓜蛋嗎?快快回去吧!”
王秀才見這小婦人秀色可餐,還真有些心動。與家里的黃臉婆娘相比,人家這才真叫女人!剛才聽老太太說話,這牛家是個富戶,若作了她們的兒子和丈夫,恐怕是再不用啃生蘿卜了。
正在王秀才猶豫不定的時候,鎮上幾個菜販子過來了,離老遠就對王秀才打招呼:那不是牛料嗎,幾時回來的?好家伙,在外邊發大財了吧!
老太太艾怨著說:“人家不認我這個娘了!”
街上的鄉鄰都是熱心腸,不由分說就你拉我扯地擁著王秀才向鎮里走去。送進了牛家他們還不放心,又把王秀才和小婦人推進臥房,在外邊鎖了房門,這才覺得作了天大一件好事,盡了鄉鄰的義務。
老太太自然知道久別勝新婚的道理,也盼著兒媳婦用美色栓牢兒子的心。因此,眾人走了之后,她暫不開那門鎖,只把一些湯食從窗口遞進去,讓兒媳婦接了。
冬日天短,飽食之后已到了掌燈時分。王秀才想想甚感荒唐。本想對小婦人把自己的真實身份說破,免得日后惹出麻煩。可燈光之下,小婦人當著他的面把衣服一件一件脫去,露出白嫩的身子,然后鉆進被窩里向他擠眼招手。王秀才早早讀過西廂、紅樓,骨子里也是挺風流的,只是被貧窮兩個字壓住了許多非分之想。如今見了這白嫩鮮美的尤物,哪里還把持得住?管他明天是死是活,先飽餐了這秀色再說!想到這里,就急急地脫去衣服,一頭拱進熱乎乎的被窩,摟住那光溜溜的身子干起了夫妻間的勾當。
按王秀才最初的想法,賺色之后就瞅個空子逃離牛家。誰料那小婦人皮也好肉也好,讓人愛不忍釋。且那婦人是久旱逢甘霖,自是風情萬種,極力迎合,與那黃臉婆相比,簡直是天地懸殊。幾度歡娛,妙不可言,王秀才早把嗷嗷待哺的小兒和饑寒交迫的妻子拋在腦后,決定將錯就錯,一輩子冒充牛料,享受美色也享受富貴。待日后做了牛家的當家人,再討一房小妾也是有可能的。
天色微明,小婦人從甜夢中醒來。昨夜幾度狂歡,她只顧享受久別勝新婚的滋味,那顧辨別丈夫的真假?何況她也從未想過會有人冒充自己的丈夫。此刻她騰出一只手來,溫情脈脈地撫摩王秀才。當纖纖玉指滑過王秀才的脊梁溝時,不由嚇了一跳。丈夫牛料的脊梁溝正中有一粒綠豆大的肉瘤,新婚之夜她就觸到了。后來夫妻同浴,她為丈夫搓背,看得更加真切。可懷中這個男人的背上卻沒有肉瘤。難道是丈夫給切掉了?借著下床小解的機會,小婦人掀開了被子,王秀才的脊梁溝里光溜溜的,連個疤痕都沒有。毫無疑問,床上這個男人不是自己的丈夫!
想到昨天夜里這個男人對自己幾度占有,而自己不辯真假主動投懷送抱,小婦人又羞又憤,恨不得抓起剪刀扎死這個污人清白的家伙!但是,小婦人想弄清楚,這個家伙到底是誰?怎么就敢哄騙良家女子?想到這里,小婦人又上了床,推醒王秀才,試探著說:“你好狠的心,跟娘拌了幾句嘴,就一去三年無音信,連我也不想嗎?在外邊這幾年,受了不少苦吧?瞧這身子骨,可比先前瘦多了!”
王秀才哪敢回答這些問題?俗話說言多必有失,說錯一句話就露了底,而他現在實在是舍不得松開懷中這個美人兒的。他用一個熱吻堵住了小婦人的嘴,一邊親熱一邊想主意。想了半天才說:“你什么也不要問,我在外邊得了一場大病,險些丟了性命,把先前的事情都忘光了,只記得你是我的好妻子!”
這謊言編得并不高明,連三歲小孩也不會相信。但小婦人想了想,卻不再問了。問出個子丑寅卯對自己有什么好處?丈夫一去不回,在這兵荒馬亂、匪盜蜂起的年月,八成是死在外邊了。三年獨守空房,幾乎把人守出病來。如今有了這個男人陪伴,不比守活寡強嗎?只要恩恩愛愛,能夠生兒育女就行,管他什么真的假的!小婦人把王秀才認作了丈夫,也不害羞了也不氣憤了,又拱進王秀才的懷里求歡。王秀才如饑似渴,自然是來者不拒。兩個人恣意妄為,直到那老太太喊吃飯,方才起床。
其實,一頓早飯還沒有吃完,老太太也已經看出王秀才不是自己的兒子了。他要解手卻不知道茅房在后院;他洗臉不知道往面盆里加熱水。尤其是吃飯的時候,他不知道那上邊的位置從來只有一家之主的老娘才能坐,竟一屁股坐上再不起來。還有那吃相也透出了出身的貧寒,五個咸鴨蛋他一口氣吃了三個,好像八輩子沒有吃過美味似的。更重要的是,兒子昨邊的第四個上牙是雙的,也就是俗話說的外包牙,而他的一排牙齒卻是整齊的。
看了這種種跡象,老太太好生氣惱!昨天我認子心切,加上年老眼花認錯了人,你這野小子本該吵吵鬧鬧說明真相才是啊,怎么就半推半就、將錯就錯冒充我的兒子!不用說,昨天夜里肯定把不明就里的兒媳婦騙奸了,今天早上又大模大樣坐在上位大吃大喝!老太太怒火燒心,當即就想喚來鄉鄰,扭送這個野小子見官,訴他騙色騙財、圖謀不軌之罪。可思來想去,最終還是沒有站起來,而是默不出聲,陪著王秀才把飯吃完。
老太太的心里是很酸的。二十歲上就做了寡婦,因為有個“墓生”兒子,因為舍不得一片家產,就強忍著沒有再嫁他人。一個寡婦又打里又打外,辛苦是不用說的。直到娶了兒媳婦,心說老有所靠,也不枉守了一輩子寡,只等著抱孫子享清福呢,那里想到犟驢兒子說走就走,一去三年,生不見人死不見尸,讓人不知道怎樣牽掛才好。幼年失父母,青年喪丈夫,晚年又失去兒子,人生的三大不幸,老太太算是占全了。三年來每天夜里以淚洗面,幾乎哭瞎了雙眼。昨天終于盼回了兒子,卻又是個假兒子!怎么不叫老太太傷心氣惱?
可氣惱又有什么用?假兒子是自己認下的,兒媳婦已經失去了清白之身,若把此事傳揚出去,豈不壞了牛家的名聲,讓街坊鄰居笑掉大牙!罷罷,管他真兒子假兒子,有兒總比無兒強。以后有了孫子自然也姓牛,這片家產總歸是記在牛氏名下。老太太思前想后,權衡利弊,打定主意還是不說破這件事。他把一個咸鴨蛋敲破皮放在王秀才面前,說:“我兒,娘記得你從小就愛吃咸鴨蛋!”
王秀才只管裝聾作啞,鬧不清楚的事情不開口。點一點頭,又把那個咸鴨蛋也吃掉了。只是在心里嘲笑,這兩個女人可真他娘的蠢貨!特別是這個小婦人,好歹也跟自己的丈夫同床共枕了十來天,怎么就沒有發現一點異常呢?當然了,這婆媳二人越蠢越好,自己這個假兒子、假丈夫就能長久當下去。
這一老一少兩個婦人,都存了以假作真的心思,雖然未通聲氣,卻都心照不宣,對王秀才身上的種種破綻守口如瓶,不僅不去說破,還對王秀才的一些疏漏加以掩飾。王秀才畢竟是個讀書之人,小聰明還是有的。察言觀色,暗中留意,很快就把牛家的家事了解了個八九不離十,不少事情漸漸能夠應對自如。偶有對付不了的事情,就推說在外邊生了一場大病,弄壞了記憶。那些親戚鄰居各有各的營生,誰有工夫注意牛家這個兒子的真假?王秀才夜夜伴嬌娘,天天有酒肉,一時心花怒放,也就忘了自己叫王上榜,只把自己認作富家子弟牛料。美中不足的是湖陽距唐州只有五十多里,王秀才怕被來往路過的熟人碰上,只能經常躲在屋里不出來。
也叫世事難測。王秀才剛剛享受了半個月的風流富貴,牛家的真兒子牛料卻突然從天而降,在一個風雪之夜回到了家里。真兒子碰上假兒子,自然有一段好戲在后邊。
原來,三年前的那個晚上,牛料被母親訓了幾句,面子上很是過不去。不就是打碎一個鈞瓷花碗嗎,怎么能當著新媳婦的面受訓?他生母親的氣,把已婚的兒子還當小孩子對待。一氣之下就放下筷子,走出小街來到鎮外。不過他并不是要離家出走,新婚燕爾的嬌妻,他怎么會設得下呢?來到鎮外不過是散散心、消消氣罷了。
站了一個時辰,牛料就轉身向鎮里走去。不料迎面走過來幾個蒙面人,為首的是個大個子,借著暗淡的星光看了牛料一眼,然后把一個包袱砸在他的肩頭,一把鋼刀也同時抵住了他的后背,惡狠狠地說:“別出聲,跟我們走!壞了爺的生意一刀捅了你!”牛料只在心中叫苦。最近聽說紫玉山來了一伙強人,專在月黑風高之夜殺人放火、打家劫舍。莫非今天碰上了這伙強人?怎么辦?自然是保命要緊,只有乖乖地跟他們走,以后再尋機會逃脫。
牛料猜的不差。這是那伙強人中的一股,剛剛在鎮上搶了一家店鋪,出鎮時正好碰上他這個背時的人。強人的規矩,撤退時碰上的行人,要么一刀捅死,要么帶上作個腳力,以防他們過去通風報信,泄露了強人的行蹤。趕了一夜路,天明時來到大山深處的一個破爛寺院里。先是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然后就分贓物。那大個子是個小頭目,他把一件皮坎肩扔給牛料說:“小兄弟,我們還要在這里住些日子,怕你回去給官府報信兒,你就留下吧!”
牛料正想解釋,說自己家中只有老母嬌妻,自己是一個獨子,只會讀書種田,不會殺人放火。不料還沒有張口,只見另一撥人也進了寺院。內中有個年輕人,大概也是抓來的腳力,扔下包袱就要走人。那頭目說聲“走好”,就從身后捅了一刀。年輕人登時倒地,掙扎一陣,氣絕身亡。牛料看得心驚肉跳,再不敢提回家二字。后來這伙強人流竄山東、安徽等地,牛料既不敢說走,也不敢私逃,只能跟著到處亂竄。漸漸地習慣了強人的生活,由腳力變為強人,也成一個打家劫舍的好手。最近這一次,強人打劫官倉,惹惱了官府,官軍重兵圍剿,兩個大頭目相繼落網,弟兄們也三停去二,剩下的作了鳥獸散,牛料這才下了賊船,曉行夜宿,潛回湖陽。
這一夜北風怒吼,大雪飛舞,正好淹沒了牛料的足跡。他來到自家的院門外,因怕驚動四鄰,也不敲門,騰身越過院墻,輕輕來到臥房門前。正要喚嬌妻開門,卻聽見屋內響動異常,一男一女嬉鬧之聲不絕于耳。牛料暗自皺眉,用指頭沾了吐沫打濕窗紙,只見地下一盆碳火燒得正旺,燒得屋內溫暖如春。嬌妻與一個陌生的男人半裸著身子擁被而坐,一人伸出一只手,正玩那種叫作“剪剪包”的游戲,哪個輸了,就伸出嘴唇讓對方親一口。
牛料看得血沖腦門,毛發倒豎,高叫一聲“狗男女,欺人太甚!”一腳揣開了房門。
王秀才畢竟做賊心虛,聽得喝叫,嚇得一個哆嗦滾下床來,又就勢一滾鉆進床下。
小婦人抬頭見是自己的丈夫回來了,又驚又怕,忙扯嗓子喊道:“娘,牛料回來了,你快過來!”
牛料不見了王秀才,一邊滿屋子亂找,一邊喝問小婦人:“那狗東西是誰,藏哪里去了?待我打死了他,再與你這個賤人算帳!”
老太太披衣過來,一見親兒子牛料,不由悲喜交加,拉了兒子的手問:“兒啊,這三年你去了哪里?”
牛料簡單介紹了三年的情況,惡狠狠地說:“娘,這賤人與人偷情,被我看個清楚,不殺他們,惡氣難消!”
小婦人急忙叫屈:“娘,你可要為我作個證明!”
老太太忙訴說了自己錯認兒子,將錯就錯的心思。頓足叫道:“這事情不怪兒媳婦,只怪為娘糊涂!”
牛料道:“那也要殺了那個騙色騙財的王八蛋,以雪我牛家之恥!”
老太太已經飽嘗了失子之苦,哪能讓兒子再去殺人犯事?她一把抱住了牛料,苦苦哀求說:“兒子,萬萬使不得。你剛剛下了賊船,若再卷進一場人命官司,我們婆媳還怎么活下去啊!”小媳婦也醒過神兒來,跳下床與老太太雙雙摟緊牛料,沖床下喊道:“那個蠢貨,還不快滾!”
王秀才抖抖索索從床下爬出來,被牛料照屁股狠命踢了一腳,連滾帶爬打開院門,一頭撲進茫茫雪夜,向著唐州方向一路狂奔。到了這時候,他才想起那里有他一個窮家,有他的老婆兒子。寒風刺骨,雪花冰涼,王秀才只跑了不遠,身上就沒了一點力氣,也沒了一點熱氣,一頭撲倒在雪地里,很快凍僵了身子。
過了兩天,冰化雪消,路溝里露出了王秀才赤裸裸的尸體。湖陽街有人看見了,忙去給牛老太太報信兒:“那死人好象是你家牛料!”老太太呸一聲:“放屁!沒有看見我兒子在院里掃雪嗎?”
王秀才的尸體無人認領,被幾只野狗撕得粉碎。可憐他因為貪圖半月風流富貴,只落得個尸骨無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