愛情拯救瘋子天才

2007年10月15日，美國普林斯頓大學高等研究中心的羅杰·邁爾森因在博弈論方面的新成就，獲得了2007年諾貝爾經濟學獎。提起博弈論，人們不由自主地想到了它的開山鼻祖——1994年諾貝爾經濟學獎得主、博弈論大師、羅杰·邁爾森的老師約翰·納什。這位傳奇的數學天才22歲時憑借一篇關于博弈淪的博士論文聞名天下，然而事業如日中天之際，他卻患上了嚴重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癥”，從此飽受精神病折磨長達30多年。約翰·納什是如何恢復健康，獲得諾貝爾經濟學獎并書寫諾獎接力傳奇的呢?

11月8日，記者得以近距離采訪納什，采訪中，納什將所有的成就歸功于他偉大的妻子一畢業于麻省理工學院的艾里西亞。

“精神癌癥”襲擊數學天才

約翰·納什1928年6月13日出生在美國西弗吉尼亞州。1948年，納什在普林斯頓大學攻讀博士。納什獨來獨往，不參加任何社交活動。普林斯頓大學的包容讓納什如魚得水，創造性得到了最大的施展。

一天晚上，納什在當地酒吧娛樂，一個金發美女的出現引起了一陣騷動，酒吧里的男士都想邀請美女跳舞卻又沒人敢行動，一怕遭美女拒絕受人嘲笑，二怕觸犯眾怒得罪其他人。這種情形引發了納什的靈感。他隨后撰寫出了以“非合作博弈”為題的博士論文。這份只有27頁的博士論文奠定了納什在博弈論研究中的地位，22歲的納什成了人人仰慕的數學天才。

1952年，麻省理工學院邀請納什去研究和教學。納什答應前去從事研究，但他卻一直不愿意為學生上課。一次，納什勉強接受了微積分課程的任務，正是這個不情愿的工作讓他遇到了生命中最重要的人。

第一堂課，納什在黑板上龍飛鳳舞地寫下了幾個公式，說了幾句不著邊際的話，學生還沒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告之下課了。而第二節課，等了很久也不見老師來，因為納什忘記了。然而，這些都沒有影響他在學生心目中的魅力，一個年輕漂亮的女生被他深深吸引住了，她就是艾里西亞，當時麻省理工學院物理系僅有的兩名女生之一。

美麗聰穎的艾里西亞對納什非常崇拜，盡管她的朋友們警告她納什孤僻、怪異，然而在艾里西亞眼里，納什才華橫溢，而且他身材挺拔修長，非常英俊。

艾里西亞決定主動營造機會，她到納什最喜歡去的圖書館找了一份工作，經常坐在科幻小說的藏書附近。很快，納什發現了這位經常出現在他面前、和他有著共同愛好的美麗女孩。更讓納什驚奇的是，他發現艾里西亞就是當年給他靈感的酒吧美女，他的幸運之神。

很快，他們開始約會。約會兩次后，納什覺得談情說愛很浪費時間。他對艾里西亞說：“既然大家都知道男女在一起最后的目的是上床，又何必要弄這么復雜的過程呢?”說完，納什忐忑不安地等待艾里西亞的反應。換作其他女孩聽到這話肯定扭頭就走，可艾里西亞用一個深情的吻做了回應。納什激動地說：“我們天生就是一對。”

1957年2月，納什與艾里西亞結婚了。在艾里西亞的支持和幫助下，納什迎來了事業的頂峰，他的新論文和專著不斷出版。1958年，納什因其在數學領域的優異成績被美國《財富》雜志評為新一代天才數學家中最杰出的人物。他到處講學、演說，麻省理工學院也準備提升他為正教授。

1958年的秋天，艾里西亞驚喜地發現自己懷孕了，當她盤算如何把這個喜訊告訴納什時，卻發現丈夫心神不寧。一天，納什緊張地告訴妻子，他擔心被征兵入伍而毀了自己的數學創造力。過了幾天，納什突然失蹤了。兩個星期后，納什又突然出現，他神秘兮兮地指著手中的一份《紐約時報》說，來自外太空的抽象力量正在通過《紐約時報》跟他進行交流。

1959年春，艾里西亞生下兒子小約翰，然而剛做母親的艾里西亞還沒來得及體會喜悅，就得到消息，納什被確診為嚴重的“妄想型精神分裂癥”，這種疾病因為治愈希望渺茫，被稱為“精神癌癥”。

艾里西亞抱著剛出生的兒子，頓覺天塌地陷，她不敢相信，一個數學新星就這樣瘋癲了。經過短暫的治療，納什回到家里療養，艾里西亞悉心照料著他。可是納什變得越來越難以捉摸，而且堅決要跟艾里西亞離婚。當發病的納什一次次威脅說要傷害她和兒子時，為了年幼的兒子，艾里西亞離開了。1962年，艾里西亞和納什離婚，帶著兒子傷心地離開了丈夫。

30年如一日細心呵護

艾里西亞走后，納什的生活變得一團糟，有一次竟因為在洗手間暴露了自己的身體被以同性戀罪名逮捕。后來納什又跟一個女護士同居，還生下一個兒子。但他拒絕與對方結婚，連兒子也拒絕撫養，致使兒子最終被送進孤兒院。這些丑事讓納什聲名狼藉。

他的思維一片混亂，分不清幻象和現實。他想成立一個世界政府，瘋狂地給聯合國寫信。他還認定他必須離開美國，處于瘋癲狀態的他多次跑到歐洲要求避難……病情反復的納什6次被強制送進精神病醫院治療。 納什漸漸被學術界遺忘，1962年，菲爾茨獎(有數學領域里的諾貝爾獎之稱)準備頒發給他，卻由于他的精神狀況而取消。當他衣衫襤褸地游蕩在大街上時，人們紛紛掩鼻繞道而過，當他慷慨激昂地發表街頭演說時，人們一片嘲笑。

1970年的一天，納什的妹妹找到艾里西亞，說納什又不見了。離婚后的艾里西亞一直牽掛著納什，聽到消息，她立即出門尋找，最終外國的朋友在歐洲找到了納什，艾里西亞立即前往歐洲。

見到納什的那一刻，艾里西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眼前的納什衣著破爛、萎靡不振，蒼老得像一個老頭。納什看見艾里西亞，眼睛突然一亮，他—把抓住艾里西亞的手說：“你終于來了。我不想去醫院，我想呆在家里。你幫我跟他們求情好嗎?”說完，納什哭了起來，艾里r西亞抱著納什淚流滿面。納什的父母已去世，他只能流落街頭或再次被強制送進精神病醫院。

一就這樣，艾里西亞收留了他。艾里西亞依靠做電腦程序員的微薄收入和親友的接濟，照料著納什和他們惟一的兒子，這一照顧就是30多年。

艾里西亞決定為納什制訂一個治療計劃，并發動他以前所有的朋友、同事來幫助他。艾里西亞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讓納什回到普林斯頓大學，她認為普林斯頓寧靜熟悉的學術氛圍有助于穩定納什的情緒。

于是，艾里西亞把家搬到普林斯頓大學附近一所簡陋的小房子里。她找到普林斯頓大學數學系系主任米爾諾，她請求米爾諾答應，讓納什重新回到普林斯頓大學，讓他可以在學校隨意逗留。米爾諾最終答應了她的請求。

從此，普林斯頓大學的學生和學者們總能在校園里看見一個非常奇特、消瘦而沉默的男人。他穿著拖鞋，在黑板上留下些稀奇古怪的信息，有時突然闖入正在上課的教室，用口哨吹著歌。納什被人們稱為普林斯頓的“幽靈”，人們都知道這個“幽靈”是一個數學天才，只是突然發瘋了。

普林斯頓大學的演講大樓、圖書館都向他開放，這里的成員對他恭敬有禮。就這樣，在接下來的二十多年時間里，納什在普林斯頓過上了平靜的日子。

當納什像幽靈似的游蕩于綠色校園時，總有一雙溫存的眼睛陪伴著他。此時的艾里西亞獨自承受著雙重不幸。他們的兒子小約翰聰明絕頂，像他的父親一樣，有著數學天分，很早就獲得了哈佛大學數學博士學位，但卻聲稱自己是某個宗教界的偉人，病癥和納什非常相似。艾里西亞只身照料著父子兩個“瘋子”。

艾里西亞的忠貞不渝、鍥而不舍感動了所有人，納什昔日的同窗、同事也陸續前來探望納什，越來越多的人聚集到納什身邊。

經過一段時間的努力，納什的病情開始好轉，艾里西亞和米爾諾商量，希望為納什爭取一個講師的職位，讓他重返現實生活。盡管后來由于各種原因納什在普林斯頓一直沒有正式任教，但他卻擁有一個“高級研究數學家”的頭銜，校方每年還給納什一筆資金，用于他的生活和研究。

正當納什本人處于夢境一般的精神狀態時，他的名字開始出現在經濟學課本、政治學專著和數學期刊上。他的名字已經成為經濟學或數學的一個名詞，如“納什均衡”、“納什談判解”和“納什嵌入”等。只不過人們在教科書上讀到納什的名字時，往往認為這是一個已經去世的學者。

1978年，納什的朋友沙普利為他爭取到了一個數學獎——馮·諾伊曼獎。沙普利希望通過表彰納什讓學術界記得納什還活著。這次獲獎，讓納什找到了自信。

創造諾獎接力傳奇

80年代末的一個清晨，當普林斯頓高等研究院的戴森教授像平常一樣向納什道早安時，納什回答說：“我看見你的女兒今天又上了電視。”從來沒有聽到過納什說話的戴森驚呆了，他激動得逢人便說：“他醒過來了，還沒有任何同樣的人能像他這樣清醒過來。這真是一個奇跡。”

進入90年代，納什漸漸康復，人們注意到納什去聽學術講座了，能夠跟人討論學術問題了。納什用30年的時間和自己博弈，居然從那場夢中醒了過來，他最終成功了。而最高興的是艾里西亞，她的耐心和毅力換來了奇跡。

1983年時，諾貝爾獎的評委們就注意到博弈論在現代經濟中巨大的影響和應用，當時納什的名字被列入了經濟學獎候選者的名單中，但由于納什的健康原因落選。10年過去了，納什對經濟學的巨大貢獻使得經濟學評獎委員會又開始考慮他了。因為他不獲獎，在他的理論基礎上做出貢獻的后來者就無法獲獎。

然而，納什的經歷使諾貝爾獎評選委員會陷入了尷尬：一方面，他們在博弈論方面注定繞不開納什；另一方面，如果把諾獎授予一個精神病人，將是諾貝爾獎歷史上天大的笑話。評委們展開了激烈的爭執，最終，瑞典國王宣布1994年度諾貝爾經濟學獎的獲得者是約翰·納什。

頒獎典禮那天，白發蒼蒼的納什登上領獎臺時，一字一句地說：“我一直相信數學方程式和邏輯推理一定有它的理由。我探究這個問題從肉體上到精神上，到幻覺上，再回來。然后我發現了我生命中最重要的事，這是我一生中最重要的發現，那就是愛，愛是一種特殊的感覺，是沒有辦法用正常邏輯去推斷的。后來我清醒了，這都是你的功勞，我今晚能在這里，都是因為你。你是我活下去的理由，你是我的全部。謝謝!”臺下的艾里西亞淚流滿面，納什把最珍貴的獲獎感言送給了她。

那天下午，普林斯頓大學為納什舉行了一個香檳酒會。納什在會上說，他不習慣發表講話，但這次他有兩件事要說。一是，他希望獲得諾貝爾獎可以改善他的信用評級，因為他實在太需要一張信用卡了。還有就是他希望能盡快拿到獎金，因為他需要錢。在場的人們非常驚訝，這些話居然出自一個諾貝爾獎獲得者口中。只有艾里西亞明白納什的心思，因為他想承擔起照顧妻子和兒子的重擔，艾里西亞緊緊地握住了納什的手。

2001年，歷經風雨的艾里西亞與納什復婚了。經過這么多年的風雨，納什更加珍惜和艾里西亞及兒子在一起的日子，他花大量時間照料兒子，并且從事各種工作賺錢為兒子治病。在艾里西亞與納什的精心照料和治療下，小約翰像他的父親一樣奇跡般康復，后來被哈佛大學聘為教授，繼續著父親的事業。

如今，納什這位數學奇才以80歲的高齡仍然活躍在學術界。2002年8月12日，納什來到中國參加在青島舉行的國際數學家大會。2005年6月，納什再次來到中國，參加在北京舉辦的諾貝爾北京論壇。2007年10月15日，納什在普林斯頓高等研究中心的學生、經濟學家羅杰·邁爾森繼承他的事業，因在博弈論方面的新成就一舉奪得2007年諾貝爾經濟學獎。

對于自己取得的成就，2007年11月8日，納什在接受中國記者采訪時，絲毫沒有夸獎自己，他再次將贊譽送給了妻子艾里西亞：“沒有她伴隨左右，我的生命怎么會有陽光溫暖。”

(責編 寧克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