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小玲花了30萬元赴美留學,卻陷入一所私人開辦的黑校。但她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任小玲憑著智慧和勇氣,歷經坎坷,斗惡除魔,走出陷阱,使她的留美之路劃上了圓滿的句號。
誘餌變味,女學子疑竇初現
2006年6月,20歲的任小玲正在成都市的一所中學讀高二。一天放學回家,母親江胡蘭神秘地把一家留學中介公司提供的留學信息交給任小玲看,說這是對門的張阿姨介紹的,她的獨生子蔣新就在美國洛杉磯留學,也是這家公司介紹的……
但是,按照廣告上所說,去那所國際學校就讀一年,一次性就要交納學雜費和生活費20萬元人民幣。江胡蘭哪來這么多錢呢?
江胡蘭原是一家醫院的外科醫生,5年前同丈夫離了婚。女兒任小玲長得乖巧、漂亮,學習成績又好,為了爭得對她的撫養權好強的江胡蘭主動提出凈身出戶。離婚后她辭去了醫院的工作,開了家小超市獨立支撐生活。
這時,張阿姨又上門來游說了,說人家美國人辦的國際學校像花園,條件好得不得了。一入學每人就配置一部手提電腦,可以同全世界聯網;住的是豪華的套間。況且,學校采用全封閉教學,安全得很。每年,學校只招收來自世界各國的中學生精英300多人,一般人想去都去不了,她是看在門對門,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分兒上才幫江胡蘭介紹的。張阿姨還向她們出示了自己的兒子在那所學校的賽馬場、網球場、游泳池所拍攝的照片。
“玲玲,你有信心去美國獨立生活嗎?媽媽沒法跟你去陪讀啊!”懂事的女兒表了決心,江胡蘭就動手去籌集資金了。娘家的、兄弟姐妹的、老同學、老朋友都跑了個遍加上自己在銀行的8萬元存款,20萬資金,半個月時間就籌齊了。隨后,她又為女兒辦理了退學手續和各類出國證明。7月5日,又同這家留學中介公司簽訂了留學合同。
8月25日,任小玲就動身了。
張阿姨的兒子蔣新親自駕車到洛杉磯機場迎接任小玲,并打電話告訴了江胡蘭。但是,他并沒有直接把任小玲送到那所花園式的國際學校,而是讓任小玲在洛杉磯休息了兩天后,才告訴她學校已經遷址到拉斯維加斯了,這讓任小玲特別納悶兒。
身陷黑洞,學托、校魔粉墨登場
在拉斯維加斯市郊,離內華達沙漠不遠的一個淺丘地帶的一個小村莊里,任小玲才見到那所學校。
兩排土坯屋,墻壁斑駁,一條條彎彎曲曲的裂縫,像蛇一樣從屋頂延伸到墻根。教室的墻壁上掛著小木黑板,課桌是爛的,地面是土的,而且凹凸不平。操場上,除了兩張缺角的乒乓球臺外,再沒有任何體育設施。這里也沒有來自世界各地的精英學子,只有來自上海、廣州、海口等幾個城市的第一批學生12人。這些學生都是蔣新與國內的留學中介公司合作介紹過來的。
蔣新還振振有詞地對學生們說:“大家不要誤會,我就是這所學校里走出來的,只是最近搬遷了,新學校正在建設之中,建成后可以與國內任何一所名牌大學的設施媲美。希望大家暫時克服一下。”
任小玲雖然對蔣新的話將信將疑,但事已至此,只有暗中祈禱千萬別出現任何意外。
學校的住房就更簡陋了,離學校大約1公里路,兩排牛毛氈做的臨時工棚,男女各一排,按規定四個人一間,每間屋搭兩張一上一下的鐵架子床,降溫設施就是風扇,扇出的風也是熱的。每個人身上都長出了痱子和惡瘡。
兩個星期后,人到齊了,有32人,全是來自國內的!學校食堂的伙食差不多都是土豆、南瓜加豬頭皮……學校也沒有任何通訊設施供學生使用,打電話只有等到放假,花2美元的車費到市區去使用公用電話。
學校的幾位老師都像機器人似的,上課夾著書本來,下課夾著書本走,很難與學生說上兩句話,更談不上交流了。這些老師的講課也是枯燥無味的。
11月里的一天,一位女教師上課時不小心崴了腳,痛得流出眼淚。任小玲二話沒說,拿出一根小小的銀針,用在母親那里學來的針灸技術,給她扎了幾下,她的疼痛減輕,淤血也很快散去了,那位老師摸著任小玲的臉蛋,說她真是位善良的好姑娘。
過了幾天,那位女教師悄悄地把任小玲接到她的出租房去玩。她說她來自加拿大,自己也才高中文化,跑到美國來沒找到工作,就被這所學校招來充數。任小玲心里一驚,難怪他們不敢與我們正面接觸,這里面一定還有更大的陰謀!她詳細追問學校的底細,那位老師不說。第二天,那位老師再也沒有來學校上課,學校以“違反學校的安全紀律”為由把她辭退了。
肯定是學校做賊心虛,懷疑她泄露了學校的機密!任小玲把自己所知道的一切和心中的想法告訴了同學們,大家都對學校到底有沒有IB資格產生了懷疑,他們罷了課,等待蔣新的到來。一直等了五天,蔣新才出現。
蔣新扶了扶眼鏡,輕蔑地叫大家不要聽信一些別有用心的人的謠言,辦出蠢事來。又說再過一個星期學校的校長會來看望大家的,你們當面同他交談吧。
直到圣誕節過后,那位美國校長才姍姍到來。他說,他很理解大家的心情,這像什么學校呀,怎會擁有IB資格?只是,他一直忙于新學校的建設,抽不出時間來看望大家,讓大家對學校產生了誤會。這下好了,再過兩個月,大家就可以搬過去了。只是,隨著學校檔次的升高,辦學經費、辦證費用的增高,下學期學校還要對每個學生加收8000美金的費用。若有人要退學,學校愿意退還80%的費用。他還對學生們說,他的學校在美國教育界享有極高的聲譽,分校遍布全美40多個城市,每個分校集中一個國家的學生。新的學校城一建成,分校就取消了,大家就集中到一個世界大家庭了。
校長的話說得慷慨,舉止也很氣派,“坐騎”是勞斯萊斯,陪同人員有十幾,跟著長長的車隊,怎么看都不像是騙子。大家思前想后,都下不了退學的決心。
手段耍盡,欺騙學生天理難容
但是,意想不到的事很快發生了。學生們自己還沒有打電話同家長商量,家里的匯款已經陸陸續續地劃到學校的財務賬號上了。看來,是學校耍了手段。
任小玲從電話里得知,是學校打了電話去她家,說是任小玲得了重病住進了醫院,急需要錢。江胡蘭為了湊錢,馬上就把超市低價轉讓出去了,現在去了一家私人診所打工。她還想掙足路費去美國看望女兒呢。知道真相后,她雖然對受騙感到非常氣憤,但只要證實了女兒沒病,她也就忍了,沒有去找留學公司。其他的學生家長也是遭遇了類似的謊言。
2007年1月底,任小玲和同學們搬到了新學校。
新學校在離拉斯維加斯30公里以外的地方,那里更偏遠,是一個破舊的小工廠改造成的。上課第一天,任小玲他們剛剛走進教室,教室頂上那只被灰塵覆蓋的大吊扇就“咚”地一聲摔了下來,嚇得大家趕緊往外跑。
他們去找校長理論,校長這才說,這還不是新學校,新學校還在奧克蘭呢,工程浩大,正處于驗收階段,究竟什么時候能搬過去,還要看有關部門的決定,學校也無能為力。原來的住地合同到期,所以又臨時搬到了這里。
既然是這樣,大家又稍稍收回了心。但是,更糟糕的事情還在等待著他們。
學校的治安狀況很差,學生上課,就有不少流氓趴在窗戶上吹口哨,沖教室里的女孩子做下流的動作。可學校的治安人員卻理都不理。有一天中午,任小玲回宿舍里去,她的房門被撬開了,有一個醉鬼躺在她的床上,一見任小玲,就涎著臉餓狼般地撲上來。幸好任小玲躲閃得快,跑到外面大聲呼救,同學們聽到她的呼聲都跑了過來,她才免遭劫難。
事情嚴重到了這種地步,學校才拿出一筆錢來找人把事情擺平。但是,這筆錢是為了學生的安全才出的,學校又要找學生分擔。學生們不愿意給,學校就想出了更惡毒的招兒來。
首先,他們克扣了學生的伙食,每天只給吃兩餐飯,早餐免了。上午11時吃早飯,下午5時吃晚飯。份量也減少了,每人每餐只供應3兩。宿舍里的用電限時,每晚10時準時關燈。
這次來美留學,每個學生花費的資金都在30萬元人民幣以上。幾乎每一個家庭都是負債累累。付出這么沉重的代價,本來是出于一個良好的愿望:出國留學,學到真本事,進入世界一流的大學去深造,到時候衣錦還鄉,光宗耀祖。因此,他們只有排除一切困難和外界干擾,一門心思都用在學習上。他們心想:學校和中介商如此壞良心,只不過是為了在他們身上多榨點錢。只要畢業能考個好成績,取得IB國際畢業證書,直升美國免費公立大學,仍然是值得的。
學校有一位上了年紀的美國教師威爾,她的兒媳就是成都的。那段時間,威爾的兒媳生了小孩坐月子,很想吃川菜,任小玲常常偷偷去威爾的兒子家,幫助這位老鄉姐姐做川菜。威爾被感動了,告訴任小玲說,這是所國際學校不假,因為一直在招收國外的留學生嘛。這種學校一般都是流動的,都是在比較偏遠的地方,這樣才能遮人耳目。全世界都認為美國是天堂,來留學的越多,他們的生意也就越好。像這種私人開辦的、沒有得到政府許可的黑校,哪有什么IB證書可發,你們想得太天真了!
害怕出現的結局,終于得到了證實。30多萬元的血本就這樣打了水漂。任小玲急火攻心,昏厥過去。
拍案而起,中國學子跨國除魔
在拉斯維加斯的一家醫院里,任小玲一蘇醒過來,所做的第一件事就是在威爾的幫助下,找到當地教育部門進一步證實情況。很快,這所學校遭到了查封。但是,學校的校長和蔣新事先聽到了風聲,連同學校的管理人員在一夜之間全部蒸發。32名中國留學生只得絕望地打電話通知家長匯路費來才能回家。
2007年6月25日,任小玲回到了成都。江胡蘭看到以前紅光滿面、美麗動人的女兒,僅一年時間,就給折磨得像一株又黃又瘦的豆芽兒,禁不住抱住她失聲痛哭。
江胡蘭母女滿懷悲憤地找到那家留學中介公司后,留學公司愿意退還收取她們的中介費1.5萬元人民幣。但他們認為公司也是給蔣新一伙蒙騙了的,也是受害者之一。他們愿意同江胡蘭一起狀告不法中介商。但中介商卻不知去向。蔣新的母親張阿姨聲稱她也是受了兒子的蒙蔽,并不想存心害人。她一個僅有小學文化的孤寡婦人,已有6年時間沒見到兒子了。兒子在電話里怎么給她說她就怎么聽,根本不明白其中的內幕。
不久,威爾給任小玲反饋了拉斯維加斯教育局提供的調查報告,蔣新三年前在洛杉磯州立大學畢業后,很快加入了一家留學中介組織,在中國境內已發展到了一批學托,既蒙騙國內的留學中介公司,又蒙騙懷有留學夢的學生和家長,把他們介紹到美國的一些私立黑校,從中獲取暴利。
“不,我決不能就這樣算了!只要有黑校在,就會有中國學子像我任小玲一樣上當受騙!”任小玲在電話里懇求威爾老人幫助她,威爾表示同意。
任小玲想到,只要抓住了蔣新,就能把黑校組織一網打盡,但蔣新不在國內。2008年8月底,她又向親朋好友借了一筆路費,只身飛往拉斯維加斯。在威爾的資助下,備好一切材料,請了律師,把蔣新一伙告上了內華達州地方法院。
但是,法院雖然立案了,但警方卻以線索不明為由遲遲沒有實施追捕行動。任小玲急了,認為是警方已被黑校頭目收買,一氣之下,寫了長達三萬字的控訴信,跑遍了內華達州的教育局、內務局、中國大使館,想通過這些部門和組織向警方施壓,還中國學子一個公道。她甚至還把控訴信寄到了聯合國教科文組織。該組織一位華人官員親自去拉斯維加斯協同中國大使館調查此事。他們告訴任小玲說,其實,警方害怕打草驚蛇,一直在全美國各大州市暗中追捕蔣新一伙,但這伙人的嗅覺特別靈敏,幾個月來,一直沒有露面,更沒有實施新的騙局開辦黑校。任小玲說,我就是這樣想的,沒有人管他們,我就是把官司打到聯合國,也要把這些黑校魔頭揪出來,為我們中國學子討還一個公道!她的單純和執著讓官員們對她的敬意油然而生。
在此期間,任小玲一邊打工一邊自學,準備來年重新報考內華達州立大學,雖然損失了金錢但不能損失青春。她同時也念念不忘打聽警方的消息,自己有空也去郊外轉轉,看能不能有新的發現。
2008年2月5日晚上,一直在暗中監視張阿姨的江胡蘭去她家串門,忽然聽到張阿姨說了一句“那女子還在美國呢”,放下電話見到江胡蘭時,臉色就變了。江胡蘭回去后,馬上向成都金牛區公安分局報告,很快查到了這個電話是從洛杉磯打來的。
一提到洛杉磯,任小玲把腦門一拍,暗恨自己把這個地方給忽略了。蔣新來接自己時,不是在洛杉磯逗留了兩天么?那里肯定有跟他關系非同一般的人。
得知這一線索,洛杉磯警方馬上展開了強大的搜捕行動。2月24日,蔣新在洛杉磯機場被抓獲。原來,他一直蟄伏在他的一個美國情婦那里。順藤摸瓜,3月17日,那所黑校的校長美國人約克斯也在芝加哥被緝拿歸案。4月23日,內華達州地方法院對此案進行了公開審理。蔣新、約克斯等人的財產被全部充公,用于對受騙學子的賠償,依據聯邦法律,蔣新被判處有期徒刑7年,約克斯被判處有期徒刑10年……
5月9日,任小玲和她的同學們每人得到了4萬美金的賠償。
內華達州立大學從教育局得知了任小玲的事跡后立即做出決定,免試錄取任小玲入學。并發給全額獎學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