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還在七八歲的時候就被迫離家寄宿在學(xué)校。我打小就是個不太合群的小孩,在沒有跟同伴們混熟以前,我是特別喜歡看月亮的。我總記得那時候鄉(xiāng)村里的月亮是頂圓頂亮的。想家的時候,就獨自貓在一個角落里,想起大人們常說的月宮里的嫦娥……就這樣悄悄地編織著自己小小的愿望,守著內(nèi)心里的秘密發(fā)呆。
小孩子也閑得寂寞,寂寞得想家的時候是最容易哭的,年幼的孩子最離開不了的就是家,況且我還是個特別特別愛哭的女孩。這個時候我會努力地使自己不要哭出來,于是我開始慢慢地回想著我們所聽到的關(guān)于月宮的故事:那個偷吃丹藥的嫦娥,被罰守在月宮,月宮里冷冷清清,沒有人陪她說話,嫦娥住在冰冷的廣寒宮,整個廣寒宮里只有一只玉兔陪伴著嫦娥。聽說還有個叫吳剛的人也因為犯錯被罰來月宮,拾把大斧終日地砍著廣寒宮外的桂樹,只有把桂樹砍倒了,吳剛才能夠重新獲得自由。大人們都說,那是一棵永遠也砍不倒的仙樹呵……那段日子里我很仔細地觀察過月亮,也不見月宮,也不見嫦娥,只有一片巨大的樹影覆蓋在月亮上,遮擋住了我不斷延伸的視線。于是除了桂樹,除了幻想,我不能知道更多有關(guān)月宮的故事了。我猜想,嫦娥和玉兔定是躲進廣寒宮里去了,廣寒宮太大太冷了,高傲慣了的嫦娥受不了這份清冷,也許正抱著玉兔傷懷地哭泣,傾訴著她那份悔腸呵……我本來想安慰自己不要哭的,誰知這下卻哭得更傷心了,眼淚像斷了線的珠子,散落了一臉。
好些日子以后,我才知道月亮上并沒有我期待的月宮。而我依舊要感謝那些曾經(jīng)騙過我的人們,他們讓我的童年一開始便有了可以追尋的夢,盡管這個夢遙不可及??晌抑?,將來我的夢里還會一直有個嫦娥,一身素衣,翩翩起舞。我也相信,吳剛終有一天會把桂樹砍倒……
不解的憂愁
也不記得是從什么時候起,我學(xué)會了記日記,那時的日記多半是很簡單的,最慣用的詞語就屬“今天”了。那時的“今天”是不會過時的,日記的一開篇就是“今天上午”“今天早晨”“今天下午”等等,讓人覺得仿佛“今天”永遠也過不完似的,這一用就是好幾年。記錄下來的也不過是些瑣屑的事情。后來我耐心尋找以前的日記本,找了很久,發(fā)現(xiàn)還是少了一本,我不是那種把珍貴的東西亂丟的人,后來忽然想起,這里面是有原因的。
我記得,有那么一天我躲在學(xué)校的大廚房里傷心地?zé)约盒膼鄣娜沼洷?,一頁一頁地撕,又一頁一頁地?zé)?,也不知道為什么,也不知道因為誰。直到現(xiàn)在想起我仍納悶著:那究竟是一種怎樣的憂愁使一個孩子痛下決心非得燒掉珍貴的日記本呢?然而我終究是不能知道了。一堆遺留下來的灰燼并不能向我揭示些什么,而我對這段往事的回憶至此也就斷了。至于后來的日記,我也從未記錄下這一段過往。它就像夢一般的存在,在我不斷膨脹的記憶里,揮之不去,招之又不來。
回顧著一些過往,忽然發(fā)現(xiàn)有太多大大小小的瑣事要插入我的回憶中,深刻的或者平淡的,該記的或者不該記的,都在無形之中擾亂著我的思緒,令我記憶的電影總是在回放中卡帶。
于是現(xiàn)在記日記,也漸漸悟出自己的經(jīng)驗來了。體味過了許多生活的艱辛以后,也不再孩子氣的傻傻地哭了。原來孩子長大了,就不愿意為一些不值得掛懷的事情浪費眼淚了。我想,這算不上是對生活的冷漠,也許是更多了解生活的緣故。
有時候竟也懷疑,那時候的憂愁,大多是因為我太不了解憂愁……
指導(dǎo)教師:陳佩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