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是虎,也是貓。因為他知道你安全,你幸福,所以啊,他才能夠放任自己在家里做只貓……
老公是個法律工作者,面黑體壯,嫉惡如仇,辦起案子來公正秉直,尤其對那些處于弱勢的女性,更是憐香惜玉。有好幾次,我親眼看見那些女人雨打梨花般地走進他的辦公室,梅開二度似的笑盈盈走出來。
在工作上,老公像一只在自己領地上縱橫馳騁的老虎,可在家里,他卻是一只徹頭徹尾的懶貓、臟貓,沒情趣的笨貓。
每天進門,就是不咸不淡的一句話:“老婆,我回來了?!眾A著公文包,帶著滿身煙草味,一頭扎進自己書房里看報紙、查資料,全不管你正在廚房里汗流浹背。喊了N遍“開飯了”,他才懶洋洋地踱出來,兩眼卻又盯牢了電視機,對熒屏上那些千里萬里外的事情津津有味,對近在咫尺的我卻視若無睹。
出事那天,是周五晚上10點。廚房里的水開了,我心里惦記上線的QQ,也沒把水壺放在地上晾一下,就往暖瓶里灌。只聽“咚”的一聲巨響,暖瓶炸了,碎片四處飛濺,滾燙的水頃刻間漫上我的雙腳,我頓時慘叫起來。
鬼哭狼嚎的當兒,老公迅速端來一盆涼水,我把腳泡進去,可還是疼痛難耐。他要送我上醫院,我不肯,他只好飛車買回一盒燒燙傷膏。
涂了藥膏的腳仍然一陣陣劇痛,早上起來,他打著哈欠問我一個人在家行不行,我說行,讓他放心去加班。要強的我,總以為自己是不需要呵護的,從一手抱著襁褓中的女兒一手爬格子,到帶上照相機獨自去外地采訪,多少艱難困苦都挺過來了,區區一點兒燙傷算什么!況且,雙休日是我“法定”的家務日。我打起精神,把樓上樓下的房間全整理了一遍,到了傍晚才覺得腳有些脹。坐下來仔細查看燙傷處,全起了水泡,明晃晃的,都跟雞蛋那么大。我嚇壞了,哆嗦著給他打電話,聲嘶力竭地大叫:“快回來救我啊,我要去醫院!”
老公以最快的速度趕回來,把我送進醫院燒傷科,拿著“二度燙傷,靜養,抬高雙腳,禁止下地走動”的診斷書,去讓護士做清創處理。兩只腳被纏上厚厚的紗布,來時的拖鞋已穿不進去。
“來,我背你?!崩瞎珡澫律韺ξ艺f。老公的背,很寬、很厚、很溫暖,趴在上面,仿佛貼著一座堅實的大山,又似騎在英武的虎脊上,鼻子竟有些發酸。這一切,多么像熱戀的日子?。∷米孕熊囻W著我去郊外的池塘摘荷花,我攬著他的腰,臉貼在他的背上,兩顆心一起跳動……原以為這些場景已隨著平淡的日子風化成了碎片,哪知卻是完好如新,歷歷在目。
在無花果樹下放兩把椅子,一把坐,一把擱腳,捧一本書,帶著因禍得福的閑適,看著老公忙。有時中午實在趕不回來,他就提前把午飯給我準備好。晚上推掉所有應酬,進門就問:“今天好些了嗎,還疼不疼了?”語氣輕柔關切,充滿心疼。
度過感染期后,腳上的水泡開始結痂。那些晚上,老公拿剪刀幫我剪那些死皮,粗大的手捏著小小的剪刀,樣子笨拙,動作卻很輕很柔:“會不會留疤啊?醫生說可能會留疤的……”他握著我的腳,擔憂地絮絮叨叨。
我心里一顫,嘴里卻說:“要是真的留下疤可怎么辦?”他脫口而出:“我把自己的皮移植給你!”我故作不屑地啐他一口:“誰要你的皮啊,那么黑!”心里卻樂開了花。
那些日子,老公把貓性全都還給了貓,在家也是目光炯炯,行動敏捷,渾身上下充溢著虎的霸氣及對配偶的忠勇眷顧。我心安理得地指使著他,對他吆三喝四。
燙傷后第二周的一天,他受理了縣里的一個案子,跑了很遠的路去見當事人,回來便發起燒來??粗v的臉,我的心里酸酸的:這段時間里,他的確是太累了。男人是虎,這沒錯,但不能一直做虎。在外打拼時可以是虎,可在家里,還是讓他成為一只貓吧!一只懶貓臟貓大笨貓,因為,他知道,你安全,你幸福,所以啊,他才能夠放任自己做只貓。
燙傷后的第20天,我的左腳基本痊愈,能夠拄著棍子一瘸一拐地走動了。于是,我鄭重地向老公宣布:“你自由了,從此可以大膽做虎,安心為貓,本主婦不會再懷疑你憐惜風情萬種的女原告。替她們伸張正義,討回公道,是你的責任。不過……”我狡黠地眨眨眼,“如果我哪天需要你在家也是虎,你就得立馬給我變成虎!”老公大樂,嚇唬我道:“好哇,那就讓開水再燙你一次!”說著就假裝去提水壺。我追過去要打他,卻忘了右腳還未全好,手中的棍子把自己絆了一跤,坐在地上又想哭又想笑。
(責任編輯/王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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