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女孩的記憶中,媽媽從來沒有愛過她。媽媽是個教師,但媽媽給予她的關懷少于她的學生。無論是節假日還是女孩生日,媽媽都不會單獨陪她慶祝,而是總為她的學生們忙碌著。
那天,女孩微微感冒了,躺在床上。媽媽給她吃了點藥,就又帶著她的學生去參加市里的數學競賽去了。嬌氣的女孩想叫住她,但叫不出。她哀哀地想,即使自己叫了,媽媽也許不會留下。
那一天,女孩哭了。她哭累了,睡過去,夢見了在遠方工作的爸爸,夢見了疼她愛她的陳老師,還夢見了一個她媽媽的學生,那學生臉上洋溢著滿滿的幸福。
窗外,雨點敲打窗戶的聲音驚醒了女孩。望著空蕩蕩的家,她猛然覺得自己像一個置身于小舢舨上的棄兒。她決定離開京,離開這個讓她傷心的地方。
走出門來,女孩卻一片茫然。去哪里呢?突然,最愛她的陳老師那張慈愛的臉又浮現在她淚水迷蒙的眼前。鬼使神差地,她撐著沉甸甸的腦袋,跌跌撞撞沖進雨中,往陳老師的家走去。
巨大的雨點砸在臉上,女孩感到頭重腳輕,一頭栽倒在地上。驀地,她恨極了媽媽。她想,她是媽媽惟一的女兒,卻不是她惟一的牽掛,自己甚至比不上班里的一個孤兒重要。她只求她能陪她一次,愛她一次,可媽媽連這點都難。媽媽啊,究竟什么是“血濃于水”?
摸摸索索來到陳老師家,已是傍晚。開門的陳老師被她狼狽的樣子嚇了一跳:全身滴著水,衣服丟了,腳上的一只鞋已不知去向。見到老師,女孩只滿足地喊了一聲:“老師……”便眼前一黑,什么都不知道了。
醒來已是深夜,雨淅淅瀝瀝,像首搖籃曲。女孩發現自己躺在醫院里,陳老師就在她的身邊。女孩打了一針,感覺頭痛好多了,也換了一身干爽的衣服。陳老師正為她敷熱毛巾,擦臉,測溫,像媽媽,不,比媽媽更周到。
“老師,您一夜未睡?”望著老師滿眼的血絲,女孩內疚地問。
陳老師點了點頭。
突然,陳老師的電話響了。電話里說: “老陳,蘭蘭的手術成功了。”
女孩聽出,那是陳老師愛人李叔的聲音,蘭蘭是陳老師的女兒。
“老師,姐姐怎么了?”
屋內,突然異常地寂靜。許久,陳老師才哽咽著說:“她……她今晚動手術。”
“老師,我想回家。”女孩說。長這么大,她還是第一次如此強烈地想家,想媽媽。陳老師說: “孩子,我送你。”
老師撐著傘扶她出門。
深夜,寂靜得能聽到彼此的心跳。只有路燈發出淡淡的光,照亮著師生二人回家的路。遠方,一個人影踉踉蹌蹌地向她們沖過來。是媽媽。
媽媽從老師懷里一把摟過女孩,緊緊地抱住。此時,女孩已懂得媽媽——一個教師媽媽的心。陳老師的女兒正動著手術,而她卻守在學生的病床前。女孩摸著媽媽冰冷的被刺破的臉,還有摔得滿是泥濘的膝蓋,深深的自責涌上心頭。
“媽媽,我錯了。”
陳老師的背影默默地在雨中遠去了。女孩知道,那也是媽媽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