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類為什么沒有皮毛

當我們把皮毛動物如猴子、猩猩的毛皮一字鋪開，在其末尾放上一張人皮的時候，其古怪之處便一目了然了。差別是這樣顯著：人類的腿太長，胳膊太短，腳也古里古怪，而最為引人注目的是。他的皮膚總的來說是光潔裸露的。而不像其他靈長目動物那樣，總是有一件毛茸茸的外衣。因而，作為動物學家，我給人類起了個別名——裸猿。

人與猿的這種差別，顯然是長期進化的結果，然而，這究竟是如何發生，又是如何幫助走出森林的古猿生存下來的呢?

富有想象力的理論

長期以來，專家們對這個問題一直感到困惑不解，并提出了許多富于想象力的理論。其中，最有希望獲得成功的一種觀點認為：這是人的發育成長期比別的動物長，即所謂幼態延續過程的一部分。如果觀察一下初生的黑猩猩，你就會發現，它的身體是光滑裸露的。假如通過幼態延續將這種狀況延至動物的成年期，那么，成年黑猩猩的毛發情況就會和我們相差無幾。

有趣的是，我們的這種通過幼態延續來抑制毛發生長的方法目前還并不完善。

正在發育的胎兒和典型的哺乳動物一樣會長出毛發，6～8個月之間的胎兒周身覆蓋著一層細細的茸毛，這層茸毛稱為胎毛，直至出生前才退去。早產兒往往帶著一身胎毛來到這個世界，使他們的父母大吃一驚，但除了極為罕見的個別例子之外，胎毛很快就會消失殆盡。

盡管如此，成年人仍有著大量的體毛。與其說我們失去了全部的毛發，不如說是只生長短毛(這句話并不適用于所有的種族——黑人確實會經歷一次毛發脫落)。但從功能上來看，我們確實是赤身裸體，皮膚完全裸露在外。不管在放大鏡下能看到多少細毛。所以，科學對這種狀況仍需作出解釋，幼態延續的解釋只是為毛發消退的原因提供了一條線索，它沒有就赤身裸體的價值告訴我們任何情況。

正如我們看到的那樣，幼態延續過程是不平衡的，各器官發育的速度有快有慢。有人認為，赤身裸體這種特征之所以被允許保留下來，是因為身體其他部分的變化速度降低了。這種觀點是站不住腳的。除非赤身裸體對于這個新物種具有特殊價值，否則自然選擇早就會出面干預了。

那么，什么是裸露皮膚的生存價值呢?一個解釋是：當狩獵時代的猿人放棄了漫游式的生活方式，并在固定的大本營定居下來時，窩里擠滿了皮膚寄生蟲。夜復一夜地在同一處睡覺，給各種各樣的扁虱、小蛆、跳蚤和臭蟲提供了大量的繁殖滋生地，大大增加了感染疾病的危險。去掉這件毛茸茸的外套之后，巢穴主人就能更好地來對付這個問題了。

這個觀點或許有點道理，但無多大的重要意義。其他好幾百種穴居的哺乳動物中，沒幾種采取了這一措施。當然，這畢竟為驅除討厭的皮膚寄生蟲提供了方便。

與此相仿的另一個觀點認為，古猿吃相難看，毛皮外套一會兒就會被弄得骯臟不堪，也就容易生病。持此觀點者指出，禿鷹專將頭及頸部探入血淋淋的動物尸首，因而這兩個部位上的毛全都脫落了；這一演變可能也同樣發生在猿人身上，并擴展到全身。然而，古人類幾乎不可能在具有使用工具捕殺獵物并將其剝皮的能力之后，還不會使用別的工具來清理自己的毛發。即使是一只荒野中的黑猩猩，在排便時也偶爾會用葉子當衛生紙。

有人甚至假設，是火的出現導致了毛發的消退。他們爭辯說，猿人只是在夜間才感到寒冷，所以一旦他能舒舒服服地圍火而坐時，就可以脫掉那身皮襖。這樣他便不用擔心白天暑氣逼人了。

別出心裁的理論

另一種更加別出心裁的理論認為，原先那個離開了森林的陸生猿在成為狩獵猿之前，在相當長的一個時期內曾是一種水生猿。他來到熱帶海灘尋找食物，發現了大量的海貝和其他的海洋生物，食物來源比平川曠野多得多。

起初，他在礁石之間的水潭子和淺水里摸索著；漸漸地，他開始游往深水區，潛入水中尋找食物。在這個過程中，他和其他返回大海的哺乳動物一樣，退去了毛發，只剩下頭部因為老露在水面之上，仍保留了一塊毛發，替他遮陽。以后，他的工具(本來是用來撬開貝殼的)變得更為先進了，于是，他離別了海灘這個搖籃，作為一名正在崛起的獵手進入了遼闊的內陸原野。

人們認為這個理論解釋了為什么我們今天在水里會如此靈巧自如。而我們的近親黑猩猩面對深水則只能束手待斃的原因。在所有的靈長目動物中。唯有人類長成了一層厚厚的皮下脂肪，這被認為跟鯨或海豹的脂肪一樣。是一種補償性的隔熱措施；甚至人手的靈敏性也被認為這是水生理論的強力證據。

一只相當笨拙的手也能抓住一根樹枝或一塊石頭，但若要在水中摸索食物。就非得有一雙感覺靈敏的手不可。陸生猿正是這樣獲得了一雙超群出眾的手，然后又現成地傳給了狩獵猿。

可惜的是，冰生理論畢竟缺乏實實在在的證據。即使最終這一理論被證實足夠正確，它也只不過意味著陸生猿曾經歷了一次相當有益的洗禮儀式罷了。

截然不同的理論

與此截然不同的一個觀點認為：毛發的消退并非是對物理環境的反應，而是一種社會傾向。換句話說，它并非一種生理措施，而是一種信號裝置。

許多靈長目動物身上有著一塊裸露的皮膚，在某些情況下它們似乎是被當作識別標記，以便猴子或猩猩互相辨認對方是自己一伙的，還是冀他群俸韻。對手狩獵猿來說，其毛發的脫落僅被視作一個信手拈來的特征，碰巧被當作本種類的識別標記。

與此相仿的另一種意見，將毛發的消退設想成是性信號的外延。有人聲稱，雄性哺乳動物總的來說毛發比雌性的濃密得多，通過加強這一差異，雌性裸猿就能變得更具性感。毛發脫落的傾向也影響了雄性裸猿，但在程度上不及雌性裸猿。而且在某些部位形成對比，如胡須。

這個觀點較好地解釋了毛發密度及性別差異的關系，但是若僅僅為了圖性感而失掉身體隔熱裝置——盡管有皮下脂肪作部分補償——實在是得不償失。

對毛發脫落的原因所作的最常見的解釋，也許莫過于認為：是圖涼快才進化成這副模樣的。狩獵猿走出了濃蔭遮蔽的森林，把自己暴露在從未經歷過的高溫之下，為了防止中暑，他脫去了這身皮襖。從表面上看，這說法非常順理成章，但曠野中的其他動物(和我們個頭差不多的)都沒有采取這個措施。如果事情真這么簡單的話，我們就能見到裸獅、裸豺了。相反，他們都身披著短而濃密的毛皮襖。

皮膚裸露在外增加了散熱機會，但同時也增加了受熱的機會，還要冒因陽光輻射而造成損傷的危險。

頗為出色的答案

現今最出色的答案是：狩獵猿和其他食肉獸對手之間的根本差別在于，它的生理機能不適宜于高速追逐獵物，也不適于作長距離的耐力跑。所以它除了皮膚裸露，別無選擇。

由于它腦子聰明，會見機行事，會使用致命武器。所以常常得勝而歸，即便如此，它付出的體力還是十分巨大的。在對獵物窮追不舍的過程中，它必然會感到熱不可耐，強烈的自然選擇壓力就會出面來降低熱量，并鼓勵任何一點一滴的改進措施，無論這一改進是否意味著在其他方面要作出犧牲，因為它能否生存就在此一舉。這就是毛茸茸的狩獵猿演化為裸猿的關鍵因素所在。

有幼態延續助它一臂之力，再加上上述一些次要的有利因素。這個論點就能站住腳了：脫去沉重的毛皮外套，增加身體表面的汗腺數目，讓裸露繃緊的四肢和軀干表面滲出一層蒸發液，這樣就能輕松地達到降溫的目的了——這么做可不是為了今日有酒今日醉的生活，而是為了追逐中那風馳電掣的一剎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