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一生最終能走多遠,最終能取得怎樣的成就,恐怕誰也說不準。但有一點我們可以掌控的是,如果愿意,我們可以始終走在通往博學的路上。按照詞典上的解釋,博學,不僅指學問的廣博,也指學問的精深。
我以為博學是具有生命價值的。“非學無以廣才”(諸葛亮:《誡子書》),非學也無以明智。博學能夠拓展我們生命的寬度,開掘我們生命的深度,提升我們生命的高度,使我們的人生變得豐富、純凈和厚重。走在通往博學的路上,是一種姿態,一種開放的姿態,一種學習者的姿態,一種誠實、謙遜和求實的姿態。如何讓生命充滿內在意義,走在通往博學的路上無疑是可行的途徑。能夠有這樣一種生命狀態的人是有福的人,因此,能夠以學問為職業志向的人最該惜福。
走在通往博學的路上,可以使我們有一種美好的心智狀態,有一種寧靜的心緒,過一種真正的內心修煉的生活。古人說:“靜以修身,儉以養德”(諸葛亮:《誡子書》)。這在我有限的人生經歷看來的確是至理名言。惟有沉靜,沉潛,我們才能褪去世俗涂抹的炫目的色彩,回歸本真的自我。喧囂和浮華,是難以沉淀出人生的智慧的。
一個人要能氣定心閑、無怨無悔且有成就感地走在這條路上,首先是要有向學之心,視學問為一種安身立命的過程,一種生命當有的狀態。古人有“一物不知,儒者之恥”之說,這在今天當然也有不合時宜的一面,但此等志向卻仍彌足珍貴。
走在通往博學的路上,只為了積蓄學識,涵養才情。當然這還不是根本的目的,根本的目的是生命的成長,是成人,是立于天地之間。對于我們個人來說,學問就是一張網,一張用以捕捉“世界”的網。你能捕捉到什么,取決于你編織的網線是否足夠結實,網眼是否足夠縝密,以及你揮灑這張網的能力,當然,還取決于你以何種姿態站立在怎樣一片水域旁。
其次就是做學問要講究方法,具有方法論意識,有一種思想者的姿態。“好學深思,心知其意”(《史記·五帝本紀》),固然必要。但學問不能僅僅從讀書中來。西方近代以來學術研究的意識和思路值得我們很好地學習。中國傳統讀書人的學問,更多的只是識記加感悟。盡管乾嘉以后也發展出“義理之學”、“考據之學”,但對知識論本身并無深究。比如,歷代讀書人都喜歡游弋山水,喜歡寫山水詩,畫山水畫。但是,如此喜愛山水,僅僅止于觀賞,充其量是“外師造化,心得中源”,面對滿目的松師石友,竟從不曾發生知識的興趣。這一點,就連大理學家朱熹也不例外。朱熹在游覽泰山時,在山頂上發現了貝殼的化石,他感嘆到:“真是滄海桑田!”這本來是地質學上的重大發現,可他不但沒有對自然界奧秘發現的驚喜,反而是馬上想到應該專注于“修齊治平”之學,心不可有旁騖。中國傳統讀書人即使天天混跡在自然界中,對自然的運行,也毫無體察,更無純粹理性的審思。沒有一個人想到事實的考索,去做實證的研究,沒有一個人試圖去建立新的知識體系。兩千多年問,讀書人做的事還是那么幾件,想的問題還是那么幾個。“年復一年,絲毫沒有長進。”這是中國文化的一大缺陷,也是近代科學沒有能夠在中國產生的重要原因。我們今天要努力彌補這種缺陷。因此,教育中最要緊的一點就是在學生心中培植起對學問的興趣、虔誠和尊崇。讓更多的人成為行走在這條幽徑上的人,這是教育應該追求的一個目標。
我最欣賞、最期盼、最得意的生命存在的狀態就是走在通往博學的路上。“吾生也有涯,而知也無涯”,通往博學的路是一條沒有終點的路。好在“人生代代無窮盡”,倘若我們愿意成為這條路上的一座橋,一座通往永遠那么遠的橋,那么我們就融入了歷史,我們就贏得了永恒。走在通往博學的路上,讓生命植根于仁愛、熱情、希望與責任之中,植根于創造與追求永恒之中。我實在想不出,人生還有什么比這更有價值,更值得追求的。
責任編輯 蕭 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