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危冰君的畫,不知怎的,竟聯(lián)想到法國畫家亨利·盧梭(H·Kousseau)的描寫景物的作品。他們之間相隔可說近兩個世紀,盧梭還被稱為西方現(xiàn)代派的先驅(qū),相互可說根本不是一碼事。但兩人的作品卻具有一種眾多畫家不具有的天真雅趣。現(xiàn)在將他們聯(lián)想到一起,也就不足為奇了。
馬克思、恩格斯早在一百多年前就預言:隨著世界經(jīng)濟的相互聯(lián)系的發(fā)展,不可避免地會出現(xiàn)Literetur,意為“世界的文學”,也包括藝術在內(nèi)。現(xiàn)在隨著世界經(jīng)濟一體化的發(fā)展,越來越證明這一預言的正確。我們?nèi)绻麖倪@個角度來欣賞危冰的畫,就會恍然大有所悟,并感到一種清閑的愉悅。這并不是說他的畫就是標準的Literetur,那將是多種多樣和各種形式的,但這種新穎的繪畫只能是這一時代的產(chǎn)物。

我們不是說危冰的藝術已失去了民族特性;相反,他的作品卻具有濃郁的中國風格和中國氣派.當歐洲畫家們熱心描繪大海上的維納斯,繼而是天堂的圣母子,后來又是宮廷中的貴夫人的時候,中國人都熱衷畫山畫水,畫花鳥獸蟲。這是我國哲學的天人合一觀,也是中國人熱愛自然界的表現(xiàn)。時至今日,愈來愈使人們對中國人傳統(tǒng)哲學肅然起敬。中國人也愛田園的風景,《詩經(jīng)·小雅》早就這樣歌頌春天:“春日遲遲,卉木萋萋”,并將白蒿叢生,也當成美景來歌頌。南朝詩人形容春的名句則是:“暮春三月,江南草長,雜花生樹,群鶯亂飛。”盡管后來中國畫多為山水,叢巒疊嶂,高山飛瀑,早形成了特定的圖式,但是它們的靈魂仍以田園景色為攸歸。最早的山水畫家董源已多畫江南淺灘,蓼汀野舍。后來畫家在大幅繪畫中,對路邊崖旁的景物,仍然情有獨鐘。八大山人那樣熱衷于在畫中追求減筆,但在荷根和崖畔總不忘對細小的草木描寫。不少畫家還專門將田園景色當成繪畫的主題,例如吳門派大師沈周就畫過《稻畦》、《麥丘》等名作。由此可見,危冰現(xiàn)在將田園景色當成主景來描寫,只能是對傳統(tǒng)繪畫和美學的繼承和發(fā)展,是有著時代特色的發(fā)展。
危冰能這樣畫,絕不是偶然的。他生于太湖水網(wǎng)地帶的名城蘇州,城郊就是遍布這樣他所描繪的景色。用他自己的話來說,這些景色使他“為之癡迷,為之陶醉”,因之“試圖在田園山水這個領域內(nèi)構筑出一個藝術王國”。(《陳危冰田園山水·后記》)這個“試圖”,既是故鄉(xiāng)景色給他的激動,也是時代的啟予。人們已不囿于過去的條條框框,中外藝術兼容并包,使這位青年藝術家有著很大的創(chuàng)作空間。他可以說是以中法為體,西法為用。畫中的勾勒,既用中國畫的勾樹法,很多皴法確似南派山水中的“披麻皴”,田畦、小樹和路的渲染,更是中國畫法,但又夾插著素描畫法,很多地方又像荷蘭畫家梵·高的筆觸,那飄動的小草又具有亨利·盧梭的夢幻般的筆調(diào),這在本文的開頭已經(jīng)說及。但這一切都融合在中國風格之中了。

總之,危冰就是這樣在我們面前顯示了別有風情的畫面,那夾帶著蘆葦身影的小舟,岸邊不知名的野草、荷塘邊的休耕的野塘荒地,搖曳著白頭的蘆葦和盤纏著的矮樹,田畔蕩漾著清溪,極目青青的江南高低不平的田野,還有那留得殘荷的颯颯之聲的野塘,這一切都是曾經(jīng)掠過人們視野和畫家的畫筆,現(xiàn)在這些似乎平凡的景物都在危冰的筆下變成不平凡的畫,變成了不平凡的詩。一幅幅現(xiàn)代的天真美妙的畫,一首首當前的童心樸實的詩——他終于“構筑出一個藝術王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