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換殺人

師勝杰大聲地呼喊，卻無濟于事，黑暗只將師勝杰一個人吞噬于腹，黑暗之外是無盡的孤獨，孤獨之外的東西最為可，因為師勝杰不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么，人類對于未知的恐懼可是永無止境的。

一

師勝杰靜靜地坐著，望著天花板花花綠綠的色彩出神。幾個月以來，他一直在思考自己的人生，一切變化得太快了，快得讓他幾乎無法適應。以前他一直以為所謂的人生就是這么一成不變地過日子，可是這幾個月的種種經歷徹底改變了他的看法，人生到底是什么呢?難道真的只是上帝手中的一次擲骰子游戲嗎?一切變化都可以在不經意間。他殺了人，現在他只是一個殺人的重刑犯，不久將會出現在刑場。

幾個月前，師勝杰還是一家房地產開發集團公司的銷售中心經理，這家公司在萬州可是數一數二的，每年銷售額在十個億左右。他的年薪有五十多萬元，他有房有車，還有一個溫柔美麗的妻子，過著讓很多人眼紅的日子，大概唯一的遺憾就是和妻子結婚以來還一直沒有自己的孩子，不過現在他并不覺得這是什么遺憾的事了。要是有了孩子，倒是種累贅，倒是讓他放心不下的牽掛。

在公司里，師勝杰還有一個老同學兼好朋友的死黨，叫張和術，他們是一個村子長大的，又從小學一起讀到大學。大學畢業后就一起來到這家房地產公司任職，從普通的業務員干到現在的部門經理。從小學起師勝杰就叫他“術哥”，現在的術哥是業務部副經理，是師勝杰最得力的助手。雖然張和術比師勝杰大，可成績上師勝杰總能壓住他。從小都是師勝杰出主意，張和術跑腿。

一切都從七月中旬的公司中高層干部變動會開始。在會上，總經理將宣布提升一位部門經理為他的副總經理，因為一個副總經理得病死了，要補缺。在此之前，師勝杰一直是這次提升的最佳人選，他的業務能力強，對公司的貢獻大。現在這批業務營銷隊伍，全是他一手帶出來的。他自己也覺得憑此前的業績，還有他良好的人緣，一定會得到提升。誰知在會上，總經理卻宣布提升人力資源部范經理為他的副總經理，卻把師勝杰從銷售中心經理的位置上調到旗下的一家子公司任經理。從表面上看這是平調，可是實際上這家所謂的子公司是一個只有三名職員的空殼子，根本就談不上有什么業務。別的不說，光收入就要少十萬元下來。銷售中心是按比例提成，而這個小公司業務經費也少得可憐，工資也是定額。師勝杰就像古代一個發配邊疆的罪臣一樣被打發到了這個公司。但他卻不明白為什么。

那時他怎么也想不明白，自己不被提升也就罷了，怎么還被發配到這里來?起碼憑他的業務能力也該放在公司的重要位置喲。于是他天天在外面飲酒澆愁，喝得爛醉才回家。好在他妻子林春霞并沒有責怪他什么，賢淑的她總是默默地為他端上一碗淡淡的姜糖水，然后又轉身去衛生間替他放洗澡水，甚至還給他搓澡。在床上，林春霞也施展媚功，曲盡溫存，讓師勝杰“性”福快樂。

這滿溢著幸福甜蜜的姜糖水比任何安慰的言語都管用，雖然心中的結還沒解開，但幾日之后，師勝杰的生活在妻子的撫慰下已經逐漸歸為平靜了。也許這就是命運吧，他這樣安慰自己，雖然失去了晉升的機會，但是從此也多了很多空閑時間可以陪老婆，也可以算作是“塞翁失馬，焉知非福”吧。調離總公司后，師勝杰也就少有時間和術哥見面了，后來聽說張和術接替他成為了業務部的經理，現在也是公司的大忙人了，會面的時間就更少了。師勝杰曾想有幾次想約術哥出來喝酒，可是術哥手頭總是有一大堆的工作，以此推辭。師勝杰是這個位置的好手，當然知道這位置確實太忙，難得有喘息的機會。看來這個世界上也就自己這樣人最閑了，師勝杰解嘲地想。

直到有一天師勝杰在回家的路上偶然遇到了以前總公司的一個同事，那個同事說他現在已經跳槽到另一家公司了。很久沒見了，那個同事拉他去酒吧喝酒。心情不好，幾杯詩仙太白酒灌下后，那位同事的臉已經脹得通紅了。

“你知道嗎，就、就是關于你調職的事情?”同事的舌頭也大了起來。

“不知道。”師勝杰老老實實地回答道。

“其實那個時候，你、你是副總經理的最佳人選。”

師勝杰沒有作聲，靜靜地聽前同事講下去。

“可是有人背著你在總經理面前告了你一狀，說、說、說你暗中在和另一家房地產公司勾結，出賣公司的業務秘密，還、還準備趁機跳槽。那邊給你許的是常務副總的位置。”

“總經理怎么會相信這種無中生有的謠言?”師勝杰反問道。

“如果是別人說的總經理當然不會相信啦，可是、可是你知道是誰在背后告你的狀嗎?”同事把臉湊過來，故作神秘地說。

師勝杰搖搖頭。

“是你的鐵哥們、老同學、老搭檔張和術——你的副手。”

“怎么會，他可是我最好的朋友，好得只是穿不同的褲子!”師勝杰驚呼道，引得旁邊幾桌的人都朝師勝杰們這邊看過來。

“正是因為全公司都知道張和術是你最好的朋友，所以總經理才相信他的話。”

師勝杰不知道說什么好了，真后悔今天遇到這位同事，真后悔和他一起到酒吧喝酒，結果從他的嘴里聽到這些該死的話，師勝杰寧愿永遠解不開心里的這個結，也不愿相信師勝杰在這個世界上最好的朋友竟是在背后捅自己一刀的小人。

那晚師勝杰再一次喝得爛醉，被同事架回了家。老婆林春霞給他洗了腳，擦了臉，才把他放平在沙發上。

以后的幾天里，師勝杰就像一個有幾個洞的輪胎，怎么也充不起氣來。他想努力說服自己，這就是殘酷的人生，沒什么的，就當付學費了，一切都可以從頭再來。可是他發現現實真這樣時很難說服自己，這只不過是在自欺欺人。

二

師勝杰愛上網，他的信箱里有很多關于業務的郵件，即使是現在，他還是保留了天天開郵箱的習慣。收到那封被詛咒的電子郵件是在三天后的事了。那天師勝杰百無聊賴地打開電腦，點開電子郵箱，發現了一封新郵件，發件人是一個自稱“陳敏”的人。他記憶中沒有這個名字的朋友，也沒有這個名字的客戶。

“您好，冒昧地發信給您，實在是誠惶誠恐至極啊。”來人單刀直入地說道。“您不用去想了，所謂‘陳敏’是一個化名，至于我的真名，我想，至少現在您還沒必要知道。請原諒，這并不是我失禮，具體的原因后面您就會明白。”

“寫信給您的原因，很簡單，是因為我們都是有著相同遭遇的人，所謂‘同是天涯淪落人，相逢何必曾相識’，說的大概就是這個吧。您一定會問我們究竟有什么相同的遭遇，那就是，在這個世界上，我們都深深地仇恨著一個人，恨不得食其肉，寢其皮，殺之而后快。有人說最恨的敵人并不是天生就是敵人的人，而是由朋友變成敵人的人。”

“不必急于否認，您的遭遇我早有耳聞，對于背后捅您一刀的賣友求榮的無恥小人我也深深地痛恨。對于您的感受我完全能夠理解，因為我也有相似的遭遇。這種影響一生的遭遇，人人都會刻骨銘心的。”

“既然我們都想除掉自己的仇人，那么我有一個很好的提議，那就是，我替您殺掉您的仇人，您替我殺掉我的仇人。這樣做的好處是我們都解了恨，又可以為自己制造充分的不在現場證明，殺掉一個自己素昧平生的人，警方也難懷疑到自己頭上。這個點子還是我從一本日本的推理小說上學到的。”

“關于我的提議，請您認真地考慮一下吧。如果您同意了，為了表示我的誠意，我將先動手替您干掉您的仇人，之后再由您動手也不遲。”

“就先寫到這里，您慢慢考慮吧，我們還有的是時間。”

這是怎么一回事，師勝杰的腦子亂極了，這不就是所謂的“交換殺人”嗎?這是師勝杰在所看的不多的幾本推理小說里學到的一個詞匯。這個人心機太深了，會不會是陷阱?

殺人……殺人……殺人……

師勝杰的腦中一片混亂，能感覺到自己的血液不停地涌向大腦，臉漲得通紅，手也在顫抖。

殺人，這可是師勝杰從未想過的事!師勝杰從小到現在，連雞都沒有殺死過。師勝杰不是信佛的人，但他知道，任何人的生命都只有一次，死了是無法復生的。

到底自己該怎么做呢，師勝杰真的不知道……

。

三

“你怎么了?”見師勝杰一直沒有說話，林春霞關切地問道。

師勝杰回過神來，忙答道：“沒什么，只是在想一些事情。”

林春霞沒說什么，她輕輕地嘆了口氣，轉身替師勝杰舀飯去了。這真是一個好女人喲，從不多言多語。

心細如絲的林春霞大概早就發現了師勝杰有什么心事在瞞著她，可是她一直沒有直接問過師勝杰，她經常說，有些事是需要男人自己解決的。千萬別叫男人煩你。結婚后，她也是嚴格要求自己，甚至辭了工作，在家做全職太太，專心伺候老公。哪怕老公上班后，她很多時候是獨守空房。很多女人對有錢的男人不放心，林春霞卻不這么認為，那是女人無用，拴不住男人的心嘛。

林春霞說得沒錯，師勝杰站起來，放下手中的筷子，走到書房，打開電腦。

師勝杰決定給那個陳敏回信……最后還是對朋友變成敵人的人的恨占了上風。

陳敏很快便回復師勝杰了，似乎這些天他一直在等著師勝杰答復他。

他的回答很簡單，只有一行字：“很好，那么由我先動手，事成之后我會把我的仇人的資料給你，再由你動手，一周之后，請靜候佳音。”

師勝杰死死地盯著電腦屏幕，腦中依舊是一片空白，師勝杰并不知道自己那時已經親手打開了潘多拉的魔盒。打開了，再也收不回來。最后連他自己一同被魔鬼吞掉。

聽到消息是在師勝杰回復陳敏的一個星期之后，那天早上師勝杰照例一邊吃早餐一邊看《山峽都市報》，突然一條躲在角落里并不起眼的消息引起了師勝杰的注意：

“本報訊，昨日警方正式確認宗盛房地產開發集團公司銷售中心經理張和術已經失蹤。據悉，張和術最后一次被人看見是在前天下午下班途中，自那以后就失去了蹤跡，家人也不知去向。警方經多方尋查，現在仍無消息。

張和術現為單身，公司次日未見張和術上班，家中又沒有人，便立即向警方報警。據悉，張和術身為公司高層管理人員，掌握了許多集團公司大量業務機密，因此集團公司對于他的失蹤甚為重視，不惜重金尋找。有發現者報告集團公司，將予重獎。

目前警方表示將盡力尋找張和術的下落，但不排除張和術已經被害的可能。本報將繼續關注該案件。首席記者張龍平報道。”

師勝杰一下子失手把端著的牛奶杯打倒了。

“怎么了?”林春霞關切地問。

“沒什么，”師勝杰揀起報紙，故作輕松地說，“手滑了一下。”

師勝杰希望自己拙劣的表演能騙過林春霞。林春霞什么也沒有說就離開了。對同床共枕幾載的男人，她還不熟悉么?

已經一個星期了，警方還是沒找到任何有關張和術的線索。師勝杰收到了陳敏的郵件，這次的郵件只有三個字：

“該你了。”

不知怎么的，師勝杰竟然感到無比的驚恐，仿佛天和地都緊緊地擠在一起，變成一個狹小、黑暗的盒子，把師勝杰囚禁在里面。師勝杰大聲地呼喊，卻無濟于事，黑暗只將師勝杰一個人吞噬于腹，黑暗之外是無盡的孤獨，孤獨之外的東西最為可怕，因為師勝杰不知道那東西究竟是什么，人類對于未知的恐懼可是永無止境的。

師勝杰也不知道自己這是怎么了，當初答應著陳敏的時候倒是硬下心腸，現在卻猶豫起來，師勝杰的大腦一片空白，白得可怕，什么東西都沒有。畢竟這是要去干掉一人的生命，不是一只雞、一條狗，而是一個人，一個活生生的人。

師勝杰就這樣如行尸走肉般昏昏噩噩地過了一天。第二天，陳敏的郵件又來了，這次是有關目標的資料。

資料很詳細，但有些讓師勝杰意外的是，陳敏的仇人是一個孑然一身住在郊區的耋耄老人。師勝杰不知道一個數著日子了度殘生的老人能和陳敏結下什么樣的仇怨，使得陳敏恨不得殺之而后快，或許這根本就輪不到師勝杰來關心，或許這根本就是一個錯誤，誰知道呢?

師勝杰終于決定下手了，那是一個陰雨綿綿的天氣，林春霞因為有事回了娘家，要第二天才能回來，師勝杰一個人在家里做了充足的準備。

全身上下的衣服是師勝杰在地攤上花幾十塊買的，口袋里的刀子和繩索也是在大型超市里買的，而且那一帶的地形師勝杰早已經偵察清楚了，具體的路線也演練了很多次，師勝杰想這樣應該很有把握了。

出乎師勝杰意料的是具體的過程倒顯得相當簡單，似乎與他之前的精心準備不成正比。他找到那個老人的家，裝成推銷員很輕易地就騙開了門，取出繩索，只用了短短的兩分鐘老人便不再掙扎了，為了保險，師勝杰又緊緊地勒了五分鐘。

之后師勝杰離開了那里，從開始到結束，師勝杰沒有撞見一個人，整個謀殺過程出乎師勝杰意料的順利。

師勝杰把衣服、繩索、刀子分別扔進了河里，做完這一切之后師勝杰回到了家里。幾乎是一進門師勝杰便倒了在沙發上，一動也不想動，師勝杰全身無力，頭腦空白。就這樣一條生命便終結在師勝杰的手上，不知怎么的，師勝杰的心底突然涌上了一絲作為生命主宰的快感，除此之外是周身莫名的酸痛。

終于結束了，師勝杰長吁了一口氣。但是現在想起來，或許結束就是另一種開始……

四

第二天，師勝杰躲在家中，沒有上班，但警察一下就找上門來。不用說，一把就抓住了師勝杰。令他不服的是警察怎樣找到證據的。原來，今早上，刑警隊長朱孝才一上班，就收到了一個盒錄相。職業敏感讓他一下就預感到有不尋常的事發生。打開電視，接通錄相，一下就看到了師勝杰殺人的鏡頭。

十分鐘后，捕人的隊伍就出發了，不用吹灰之力就破了一個殺人案。

四年后的一天。

“你看了今天的報紙嗎?”朱孝才指了指桌上的報紙。

“沒有，報上說什么?”搭檔蒯大膽正聚精會神地和手里的一只香酥雞搏斗著，無暇理會桌上的報紙。

“一個好消息，一個壞消息，”朱孝才看著蒯大膽手中的東西皺了皺眉，說：“好消息是‘神六’成功回收了，壞消息就是巴金去世了。”

不過兩條來自國家航天和文藝領域的新聞顯然都不如香酥雞對蒯大膽有吸引力，他只是不置可否地“嗯”了一聲。

朱孝才的眉頭皺得更緊了，他咳嗽了一聲。

“哦，”蒯大膽好像明白了什么，停止了手中的戰斗，“你不來一點嗎?”

“啊，吃完了，”蒯大膽長吁一口氣。朱孝才此時的眼神足可以殺死一頭大象，“你記得四年前的那個轟動一時的‘師勝杰’案件嗎?”

蒯大膽愣了一下，然后恍然大悟地拍了一下腦袋，說：“我想起來了，四年前我確實參與過這個案件的偵破。”

“偵破的過程很簡單，可是殺人動機卻讓人琢磨不透，對吧?”

“是啊，我們在現場發現一個隱蔽的針孔攝像機，被害人——一個孤苦無依的老人被殺害的過程都被拍攝下來了，我們按圖索驥，很快就找到了兇手師勝杰。面對我們的證據，師勝杰很快就承認了自己的罪行，可是除此之外他就什么也不說了。一直到他被執行送交檢察院為止，他都是緘口不言。所以關于動機，是最令我們困擾的，據我們調查，被害人生前和師勝杰根本就沒有任何交往，根本就談不上什么利害沖突，真不明白師勝杰為什么要殺害那個被害人。”

“動機，的確是整個案件里最有趣的部分。我認為，調查任何一件事情，最重要的工作就是弄明白動機，只要弄明白了動機，那么很多疑惑也就可以隨之迎刃而解了。不過在推理小說——尤其是解謎類的推理小說的世界里，有的時候動機顯得并不重要，動機只是作者寫作大綱上最末需要考慮的問題，而作者所構思的動機也只是為了符合故事里的詭計。”說到這里，朱孝才揮了揮手，“動機是為了詭計服務，如果放在現實世界里，不是一件很可笑的事嗎?我想沒有一個正常人為了檢驗自己構思的殺人詭計而真正地去殺一個和自己毫無關系的人，是吧?”

“仔細想想，的確是這樣。”蒯大膽說。

“所以，我們只要弄清楚了師勝杰殺人的動機，那么師勝杰整個案件背后的真相也就清晰明了地展現在我們面前了。”

“背后的真相，什么背后的真相?”蒯大膽不解地問。

朱孝才從抽屜里拿出一本文件夾，放到蒯大膽面前，說：“這是我收集的有關這個案件的各種各樣的剪報，你看看。”

蒯大膽接過文件夾，說：“你從案件的一開始就關注起來了?”

朱孝才點點頭，說：“我認為這件案件十分有趣，因為人們找不到它的動機，可是我們清楚地知道動機肯定存在，所以，找到它的動機就成了那時我的一項有趣的智力鍛煉。”

“那么你找到了嗎?”

朱孝才摘下眼鏡，用衣角擦拭起來，仿佛推理大師埃勒里·奎恩的靈魂在他的身上得到了復生一般。

“當然了，這并不復雜，只是需要一點點想象力。”大師胸有成竹地說，“不知你注意到沒有，在師勝杰殺人之前，曾發生過一起失蹤案，那時c市各大報紙還爭相報道過。如果你忘了的話，師勝杰的剪報夾里有關于這件案子的剪報。”

“哦，我想起來了，的確是有這么一件案子，失蹤的人叫……”蒯大膽忙翻開手中的剪報夾，“叫張和術，是的，我們調查了很久也沒結果，對了，算起來今年已經是他失蹤的第四年了，他的利害關系人可以向法院申請宣告他死亡了。”

“是的，不知你注意到沒有，之前張和術和師勝杰是很要好的好友兼同事，可是隨后師勝杰卻被調離總公司，去了一家毫無前途的分公司，這可不是一次正常的人事調動。之后便發生了張和術失蹤案和師勝杰殺人案。關于這些，你想到了什么?”

蒯大膽撓著頭想了半天，說：“不明白。”

“想象力，只需要一點想象力，你看，師勝杰有一個美麗的妻子，而他又是張和術向上爬的障礙，如果放在推理小說的世界里，你說會發生什么事?”朱孝才笑得有些邪。

“你是說……”

“嗯，假如這一切都是事先計劃好了的陰謀呢。師勝杰的妻子林春霞和張和術是情人關系，一個想結束自己的婚姻，一個想除掉自己向上爬的障礙，一拍即合，不是嗎?”

“可是他們到底是怎么做的呢，為什么到現在張和術還是失蹤呢?”

“首先是張和術暗中做了手腳，斷送了師勝杰在公司的前途。之后張和術利用師勝杰對自己的仇恨設計了一個圈套，師勝杰猜想他一定是化名成另一個人建議師勝杰交換殺人。”

“交換殺人?就是推理小說上常說的那種你替師勝杰殺人、師勝杰替你殺人的方法。”

“是的，首先張和術只需要假裝失蹤一段時間，讓師勝杰以為自己已經遇害，然后讓師勝杰去殺一個無辜的人，暗中裝上攝像頭，拍下師勝杰行兇的鏡頭作為證據，把他送上了斷頭臺。”

“原來如此，這樣根本就不留痕跡，即使是師勝杰事后想到是可能張和術在設計陷害他，也沒有任何證據可以指控他，因為張和術從頭到尾就沒有觸犯什么法律，而師勝杰的身上卻確確實實地背著一條人命。”蒯大膽恍然大悟地說，“可是，那為什么張和術到現在還是失蹤呢?”

“我剛才說的都是張和術自己的如意算盤，”朱孝才的笑得更加得意了，“我還沒提到另一個同謀呢。”

“你是說張和術已經被林春霞……”蒯大膽驚訝地說。

“古語有云‘螳螂捕蟬，黃雀在后’。在推理小說里，往往越美麗的女人就越邪惡，在這個案子里，林春霞就是小說里描述的那種邪惡的美麗女人。”

“可是這樣的事張和術自己也能計劃啊，為什么你就認定張和術和林春霞是一伙的呢，說不定張和術的失蹤和這件案子根本就沒有關系啊?”

“你想想，師勝杰被調離總公司后就很少有和張和術見面的機會，張和術要想慫恿師勝杰殺人，光靠自己還是不夠的吧。那個時候誰最接近師勝杰呢，誰對師勝杰的影響力最大呢，誰最能掌握師勝杰每天的行蹤呢，除了他的妻子，難道還有第二個人選嗎?如果沒有師勝杰的妻子做內應，很難想象這樣的計劃會成功。”

“對呀，師勝杰當時怎么就沒想到呢，師勝杰案的背后竟有這樣的真相，”蒯大膽激動地說，“我們能不能請求重新調查此案，搞清事實真相?”

“真相?”朱孝才透過眼鏡片冷冷地看著蒯大膽，“真相是需要證據來證明的，我們剛剛說的只不過是我的推理而已，什么也證明不了。就算你重新調查，又能調查出什么來呢，你知道張和術的尸體在哪里嗎?我們甚至都沒有證據證明張和術已經死了。”

蒯大膽仿佛被迎頭澆上了一桶涼水，沮喪地說：“難道就這樣放過那個邪惡的女人嗎?”

朱孝才指了指報紙，說：“你看看第三版的頭條新聞。”

蒯大膽拿起報紙，讀了起來：“昨日在南浦花園發生一起火災，一所別墅被大火吞噬。目前大火已被消防隊員撲滅。據悉，消防隊員在火災現場發現兩具尸體，尸體身份已得到確認，一具為別墅的主人林女士，另一具為女士的朋友、某公司董事陳先生。火災現場還在進一步勘查中，本報將繼續關注此次事件。本報記者提醒大家注意嚴防火災。”

“師勝杰的家不就在渝東大花園嗎，辦師勝杰案時去過……莫非那個林女士就是林春霞?”蒯大膽驚訝地叫道。

朱孝才點了點頭。

蒯大膽若有所思地說：“這樣說來那個什么陳先生大概是一個叫陳明的人，記得以前調查師勝杰案的時候曾經見過他。他以前是師勝杰公司的同事，后來跳槽去了另一家公司，但和師勝杰的關系一直還不錯，師勝杰入獄后好幾次都是陳明出面替林春霞打理各種瑣事……啊，這么說陳明還是林春霞的情夫，看來林春霞為了新情人，一石二鳥，既除掉了自己的丈夫師勝杰，又除掉了礙事的舊情人張和術，不過陳明到底有沒有參與這起陰謀呢?”

“這就不得而知了，”朱孝才出神地望著窗外，“師勝杰倒是希望陳明也是陰謀的幕后人之一，還是那句老話說的好‘善有善報，惡有惡報，不是不報，時候未到’。師勝杰在天之靈大概也能得到安息了。”

交換殺人的案子還是懸案，在萬州，人們常常提起，津津樂道。真不知道人們想從中得到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