１０４小時生死相隔，廢墟下的愛人你在哪里

2008年5月12日14點28分，四川汶川發生里氏8級大地震，北川縣農業銀行的員工賀晨曦不幸被埋在廢墟下，賀晨曦的男友為了鼓勵女友，在營救現場向她求婚。然而，女友被埋在四層樓下已經近104個小時，她能不能被活著救出來？她會在這個時候答應他的求婚嗎……

2008年5月16日晚上10點零8分，歷時16個小時的營救，賀晨曦終于被救援人員救了出來，此時距離她被埋已經過去整整104個小時。被抬出廢墟后，賀晨曦說的第一句話就是：“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死里逃生，女友卻被廢墟掩埋

今年26歲的賀晨曦是四川省北川縣農業發展銀行的出納員。一年前，賀晨曦與在成都工作的鄭廣明戀愛，兩人情投意合，非常恩愛。

5月10日，鄭廣明從成都專程來看望賀晨曦，一直舍不得走，在賀晨曦的再三催促下，5月12日下午，鄭廣明一直把女友送到單位，才戀戀不舍地坐上回成都的大巴。

從北川到成都市只有120公里左右，平時兩個小時就到了。這條路鄭廣明已經走了很多遍，客車行駛在山間公路上，搖搖晃晃，他靠在坐椅上準備睡一會兒。

就在這時，鄭廣明忽然感覺整個大客車猛烈地搖晃起來，他睜眼一看，只見路下面幾十米處的江水跳了起來。接著，右邊頭頂的山上發出了轟隆隆的巨響，他抬頭一看，只見上面煙塵四起，響聲越來越大。

鄭廣明忽然明白過來，他大叫一聲：“不好，地震了，快下車躲起來！”大家連忙跳下車，各自找地方躲避。

也就是眨眼之間，懸崖上被震落的巨大巖石紛紛滾落到路面上，然后又滾落江中，接著是泥石流，很快就把大客車前后的道路都堵住了。四周到處都是嗆人的煙塵，一時間什么也看不見了，有幾位女乘客嚇得哭了起來。

十幾分鐘之后，一切才慢慢平息下來。鄭廣明心驚膽戰地從車下爬出來，驚得目瞪口呆：大客車上落了幾十塊巨石，車廂已經被砸變了形，如果他們不是躲在了車下早就沒命了。再往前面一看，就在離他們不過五六米遠處，三四塊數噸重的巨石滾落到地面上，把堅硬的路面砸了半尺多深的坑！

他清醒過來：地震了，女友晨曦正在上班，她不會出什么意外吧！驚魂未定的他馬上撥打賀晨曦的手機，但怎么也打不通，鄭廣明當即冷汗就下來了：女友一定出了意外！

大客車被困，車上的人大部分都是北川的，很多人都急著回家，于是大家開始冒著生命危險步行往家里趕。說是步行，其實是手腳并用，等于是爬行。這一段路修在懸崖上，一邊是頭頂上的懸崖，一邊是幾十米深的岷江。但是，為了能盡快趕回家，所有的人都不顧隨時可能發生余震塌方的危險，遇到大石頭就繞過去，遇到泥石流堵路就從上面爬過去。就這樣，他們用了5個多小時的時間，才爬完了那不到十來公里的山路，來到了縣城。

眼前的情景再次讓他們驚呆了，剛剛離開時風景秀麗、整潔繁華的縣城已經變成了一片廢墟，絕大部分房屋都垮了，到處是一片狼藉，街上活著的人還在哭著喊著，現場慘不忍睹。鄭廣明不顧一切地往賀晨曦上班的農業發展銀行跑去。

銀行也成了一片廢墟，所有的人都被埋在了里面。鄭廣明見狀，一屁股坐在地上哭了起來。哭了一會兒，鄭廣明覺得這樣哭下去也不是個事兒，晨曦有沒有可能還活著呢？想到這兒，他連忙爬起來，圍著地震廢墟仔細尋找起來……

愛是力量，堅持下去就是勝利

此時已經是當天晚上8點多了，離地震發生已經過去了6個小時。整個縣城都停了電，天上還下起了雨，又冷又黑什么也看不見，但大家都在摸黑冒雨千方百計尋找親人，銀行的廢墟上也有十幾個人。

鄭廣明和其他人一樣，一直在摸黑找女友。他圍著銀行廢墟一邊轉圈，一邊尋找較大的縫隙，然后向里面喊話，希望能聽到女友的回答。但幾個小時過去了，里面一點消息也沒有。

忽然，鄭廣明發現不遠處有人在用手電筒找人，他眼前一亮，心想，如果我也用電筒往縫隙里面照，也許晨曦可以看見。想到這里，他狂奔回家，隨便吃了點東西就回到了農發行的廢墟處。

他爬上爬下，到處尋找縫隙，然后一邊往里面照，一邊呼喚著女友的名字。然而，他圍著廢墟不知轉了多少圈，在廢墟上不知爬了多少個來回，手磨破了，腳扎破了，嗓子也喊啞了，始終沒有女友的任何信息。就這樣，不久天亮了。

筋疲力盡的鄭廣明坐在廢墟上想：晨曦會不會當時有事離開農發行呢？想到這兒，他覺得不是沒有這種可能，連忙跳起來，跑到賀晨曦的家里。賀晨曦的母親還活著，她告訴鄭廣明，晨曦上班后再沒有回來。鄭廣明的心往下一沉，他只好安慰了一下老人。

鄭廣明哪能甘心！他再次來到廢墟前，一邊傷心，一邊想辦法。通過仔細回憶，他認為女友上班時應該在營業部的柜臺前，而柜臺是貼著大理石的混凝土，應該很堅固，她會不會在柜臺下面躲過一劫呢？

當時的救援人員全都在救助已經發現的幸存者，鄭廣明只有自己動手去找女友。他根據樓房坍塌的情況，仔細辨別柜臺所在的大概位置，然后想辦法判斷晨曦平時上班時坐的位置。確定了大概方位后，他開始動手清理廢墟。可是，那是棟四層高的混凝土樓房，而晨曦所在的營業部在一樓，也就是說在她的頭上壓著四層樓。除了無數的碎磚塊，那些斷裂的樓板相互疊壓著，中間還有鋼筋相連，大的一塊有上千斤重，很多混凝土塊他根本就搬不動。鄭廣明不管這些，他心想，只要女友還在下面，不管是死是活，都必須要找到她！

鄭廣明一直在廢墟現場扒著，大的石塊扒不動就扒小的，他覺得女友被埋在下面，我是男人，不能不管，這樣扒下去，總有一天會把她找出來的。為了盡快找出女友，他不敢吃不敢喝不敢睡，實在累得不行了，就靠在廢墟旁睡一小會兒，渾身被淋濕了也全然不在乎。他無數次在心里對女友說：“晨曦，你不要怕，我就在你的身邊。我一定要把你救出來！”

就這樣，一晃過去了幾天，時間到了5月15日。這個時候，離賀晨曦被埋已經過去了72小時。按照救援常識，人被困在廢墟下面，如果沒有吃喝，一般很難撐過72小時，也就是說救出晨曦的可能性越來越小了。鄭廣明顧不得這些，他心想：她是我的戀人，不管是死是活，我都一定要救她出來，活要見人，死要見尸！

16日早晨，一夜沒睡的鄭廣明又來到銀行的廢墟邊。這時，路上已經有很多志愿者了，有一個志愿者不停地朝廢墟里喊話，晨曦用僅有的力氣應答了一聲，志愿者立刻把這個消息告訴了鄭廣明，鄭廣明到跟前一問，竟然是自己尋找已久的女友。

鄭廣明覺得喜從天降，高興得差點跳起來，眼淚頓時流了滿臉。他連忙大聲喊：“晨曦，活著就好！我就在你旁邊，你一定要堅持住，我這就想辦法救你！”賀晨曦對男友說：“你別走了，就陪我說說話。”鄭廣明趴在廢墟上的一個洞口邊，與賀晨曦一直聊天。晨曦在下面告訴男友，她身上壓著兩個同事的遺體，她動不了，脖子被鋼筋卡住了。

江蘇無錫消防總隊的20多名官兵馬上趕了過來，賀晨曦告訴救援人員，正是營業柜臺救了她的命，她現在在一個一點也動不了的小空間里，身上還壓著兩扇鐵門和兩個已經遇難的同事，連說話的力氣都沒有了。救援人員認為，這個時候，精神作用非常重要，他們要求鄭廣明陪賀晨曦說話，讓她暫時忘記自己的痛苦，鼓勵她一定要堅持，同時展開救援。

但是，賀晨曦被壓在四層樓下面，救援起來特別困難，如果從上面救援，那么多建筑垃圾短時間內根本清理不掉。而且因為她的生存空間非常小，稍不注意，不僅救不了她，還可能造成二次垮塌，哪怕是造成混凝土塊移位，都可能要了她的命。可除了這個辦法，沒有別的路可走，所以救援官兵先是膽大心細地從旁邊清理廢墟，那種感覺，就像是在原子彈上擰螺絲。

為了穩定女友的情緒，鄭廣明先是跟她聊起了兩個人的戀情，回憶他們在一起點點滴滴的美好，不停地說自己是如何地愛她。賀晨曦在里面說：“廣明，其實我也非常愛你，我實在受不了了，身上還壓著死人，自己想死都死不了，我甚至把頭往石頭上撞，只有想到你，我才覺得應該活下去……”鄭廣明連忙說：“你千萬不要胡思亂想，我在外面一心想著你、等著你，你怎么能這樣想呢……”

通過兩個多小時的努力，救援者已經扒開了一條通往賀晨曦的小洞，能夠對話，但還看不到人。為了給賀晨曦補充能量，一位身材瘦小的消防官兵爬進洞，然后用一根小木棍，給她送進去了牛奶及葡萄糖液體，并鼓勵她增強勇氣，配合救援。然而，因為賀晨曦被埋的位置十分特殊，再加上她整個人被卡在里面，雖然已經挖出了一個小洞，但洞里面的任何一塊樓板都不能亂動，一動就會垮塌。要想把賀晨曦救出來，必須搬掉她兩邊的石塊，因而要找到一個有效的救人方法特別難，有力使不上。消防官兵多次嘗試不同方案，多名救援隊員受傷，卻沒有一個方法行得通。就這樣，時間一晃兒又過去了好幾個小時，救援進展緩慢。

眼看著自己的戀人近在眼前，卻救不了她，鄭廣明急得滿頭大汗。鄭廣明說：“親愛的，我們相愛了那么長時間，我還沒有正式向你求婚呢！”然后他學著神父的口吻說：“現在，我鄭廣明正式向賀晨曦求婚，賀晨曦，你愿意嗎？”

賀晨曦顯然沒有想到男友會在這種情況下向自己求婚，她一時不知道說什么好。鄭廣明見狀，繼續問道：“賀晨曦，難道你不愿意嫁給鄭廣明？難道你不愛他？”賀晨曦這才反應過來，她一下子哭了起來，連忙說：“愿意，我愿意嫁給你，我也愛你……”

艱難營救：今晚的月亮真圓啊

救援越來越艱難，到了當天下午5點，消防官兵已經不吃不喝連續工作了將近12個小時，但還是無法把賀晨曦救出來。經過仔細觀察和研究，救援人員決定在離賀晨曦3米遠的地方另外打一個洞救援。沒想到剛打進去一米多，當地發生了一起余震，再加上打洞破壞了原先的受力結構，那個洞又被堵塞了。大家只好找來木塊，一邊重新打洞，一邊將打出的洞用木塊支撐加固。這樣一來，救援雖然進度不快，但相對較穩。

鄭廣明繼續陪著戀人說話，他跟她聊起了結婚儀式的事，問道：“你喜歡中式婚禮，還是西式婚禮？”賀晨曦說：“西式婚紗很漂亮，但場面不熱鬧。”鄭廣明說：“那我們就搞一個中西結合的婚禮，怎么樣？”賀晨曦說：“是你們家娶媳婦，這事你們家說了算。”想了想她又說：“發生了那么大的地震，到時候我們的婚禮辦簡單一點，節省點錢捐給其他受災的人吧。”都這個時候了，她還想著別人，現場所有的人都特別感動，更加堅定了盡快把賀晨曦救出來的決心。

不料就在這時，重新打出的那個救援洞再次發生了垮塌。救援隊一看，這樣下去太危險，必須另想辦法。正好這個時候，地震建筑動力專家石樹中和葉建青兩位博士來到了現場。他們對現場的情況進行了分析研究，也認為這樣下去情況非常危險，絕對不能再這樣挖下去。

在專家的建議下，救援人員再次改變救援路線：設法從下面開出一條通道過去，這樣既可以不破壞原先倒塌物的支撐平衡，又可以在挖到賀晨曦身邊時直接取出卡住她的水泥塊。但賀晨曦的下面是農發行的水泥地面，非常堅固，大家只好取來切割機，先將上面一層混凝土切割掉之后，再挖下面。

這時，鄭廣明已經跟賀晨曦聊起了生孩子的問題。他問：“你喜歡男孩還是女孩？”賀晨曦先是不好意思回答，經不住鄭廣明再三追問，她只好說：“其實，男孩女孩真的都一樣，最好是龍鳳胎，一男一女……”

由于鄭廣明不停地陪著賀晨曦說話，轉移了她的注意力，也給了她信心和力量，這從側面給救援工作幫了很大的忙，也為賀晨曦繼續堅持起了很大作用。她已經被困100多個小時，無論是精神還是肉體上，都已經到了極限。

救援工作一直在穩步進行著，一個小時后，下面的通道就通到了離賀晨曦不到兩米的地方。沒想到就在這時，旁邊半棟危樓再次發生了垮塌，一下子又把剛剛挖出的救援通道埋上了。鄭廣明不愿意離開戀人，沒有躲閃，他的腿上被幾塊飛過來的碎磚砸得血肉模糊。

等一切平息下來之后，救援人員再次開挖。到了晚上10點零8分，賀晨曦身邊的東西終于被清理干凈，救援人員終于輕輕地把她托了出來。賀晨曦被抬出來說的第一句話是：“今晚的月亮真圓啊！”救援人員連忙將她的眼睛蒙上，因為她長時間待在黑暗里，此時哪怕一只小燈泡的光亮，都可能灼傷她的眼睛。

值此，歷時16個小時的大營救終告結束。賀晨曦在里面被埋了104個小時，鄭廣明也連續在廢墟附近堅持了100多個小時，所有的人都被他們的愛情感動了。

經檢查，賀晨曦只是左腳輕微骨折。鄭廣明把自己的衣服脫下來蓋在女友的臉上，跟著搜救人員一路小跑。護理人員說，賀晨曦身上雖然多處受傷，但都不致命，只是心理上需要好好調整，目前最需要的是好好地休息。鄭廣明一直守在戀人的身邊，他告訴筆者：“晨曦已經答應我的求婚了，等她傷好出院后，我們就結婚。到時候，我們一定要請消防官兵吃喜糖，因為他們是我們的救命恩人……”

（責任編輯/曹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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