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名詞
胡泳 管理學者,作家
對企業來說,要充分意識到中下階層的增多對市場所造成的影響。為爭取中下階層市場,企業必須致力于提供“感覺中上階層、價格中下階層”的產品與服務
有關印度的信息技術、經濟能量和超級大國潛力的欣狂,最近被諸多的研究所沖淡。好幾本著作都審視了這個國家受過教育的剛剛興旺的都市精英與居住在廣袤內地的、窮得令人難以置信的底層民眾之間的鴻溝,愛德華·盧斯的《不顧諸神:現代印度的奇怪崛起》堪稱其中最完備的一部。
印度的“奇怪”矛盾之一就是,在大量貧困農民看著自己不多的財產10年來持續縮水的同時,具備高度的競爭能力(盡管規模還不大)的技術產業和服務業幫助催生了一個中產階層。這和中國的情況很相似,它也希望在現代化進程中進一步培育中產階層,最終達成一個“橄欖型”社會結構。
在中印等國為“橄欖”還遠不夠成熟而焦慮時,西方卻在為中產階級的消失而導致的“M型社會”憂心忡忡。所謂“M型社會”,是指社會正逐漸形成一種雙峰結構:收入高的和收入低的一小部分人,各居收入群體兩端,并且彼此的距離越來越遠,中產階級則向下沉淪為下層階級,就像英文字母M一般。
提出“M型社會”概念的是日本管理大師大前研一,他這幾年在中國出版了多部著作,但是全部的書加起來,知名度恐怕都不及這本書。他以宣言式的口氣說,中產階級社會正在崩潰,M型社會已然到來。根據大前的統計,在2005年日本已有八成人口淪入中低收入階層。他對中低收入階層的衡量標準很簡單,即向中產階級提出三個自我檢視的問題:一,房貸造成你很大的壓力嗎?二,你是否不想結婚更不想養兒育女?三,你為小孩未來的教育經費憂心忡忡嗎?大前研一說,如果其中有一個以上的答案是肯定的,就代表被問到的人已經在這波浪潮中被淘汰到中低階層而不自知。

在這個新形態的社會里,如果企業與個人都不展開自救,政府又繼續以錯誤的方式施政,惡性循環下,社會的失業率和物價將年年上揚,收入永遠跟不上物價,整個社會對于未來都將失去積極性。
這同日本此前的歷程截然相反。第二次世界大戰后日本經濟起飛,普通人以進入“中流社會”而自豪。所謂“中流社會”是指大部分日本人都屬于中產階級,每人均有上大學的機會,進入社會以后,無論男女都可以躋身白領階層。中流家庭有能力買樓養車,追求名牌及生活享受。但自1990年代初日本經濟泡沫破裂以來,不少中產階級向下沉淪,社會出現結構性變化,有人稱之為“下流社會”(以三浦展為代表),而大前研一則別出心裁地冠以“M型社會”之名。
為了應對這種結構性變化,小自個人,中到企業,大至國家,都必須擬定新戰略。大前研一不僅號召大家做人生規劃,重新檢視個人生活習慣,而且,也提出了從治理的改善到稅制的重建等一系列對策。
個人應舍棄對中產階級生活的幻想,這是因為你處在年收入持續減少的時代,如果無法完全舍棄對中產階級的執著,生活將會格外辛苦。只有建構屬于自己的人生價值觀和生活形態,才能免于不安和煩惱。
對企業,要充分意識到中下階層的增多對市場所造成的影響。為爭取中下階層市場,企業必須致力于提供“感覺中上階層、價格中下階層”的產品與服務。
而要做最大變革的,就是政府政策。大前研一認為,讓中下階層生活過得更好的途徑莫過于開放市場、放松管制。“不要再把一切問題的解決都寄望政府,政府正是問題之所在”。大前研一認為,所有人要自救,最重要的是拋棄別人幫你設定的標尺,重新建立自我價值觀。
無論西方如何呈現出“M型社會”的模樣,中國的現代化社會階層結構的雛形,還只是一個“洋蔥頭型”——該縮小的階層還沒有小下去,該擴大的階層還沒有大起來。
經驗和實證資料均顯示,自深化改革以來,表征社會貧富分化程度的基尼系數已超過國際公認的預警線。研究表明,我國社會中間階層規模過小,目前能夠納入中間階層的就業人口所占比例僅為15%左右。
為此,我把中國社會稱為“三明治”社會,亟待發育的中間階層,被夾在迅猛的經濟變化所創造的新富,以及面對下崗和失業、收入走低的產業工人和仍舊龐大的農業勞動者階層中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