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年破不了的縱火案

發生在人口不多、交通不便的山村的一起簡單的放火案，相關人員社會交往也不復雜，當時案發現場也遺有不少線索，如果當時警方肯下功夫，認真排查，收集證據，很容易偵破。但由于某種不正常因素，此案嫌疑人沒過幾天就被放出，案件也就此擱置

站在蔓草從生的斷壁殘垣間，浙江省永嘉縣黃南鄉鐵店垟村的老人徐順行回憶起數年前那場大火。“唉，快5年啦……”時光沒有沖淡他滿腔的怒火，他的眼中一直含著悲愁。

3月初的一天，永嘉縣已草長鶯飛。站在村口，徐順行詳細地向本刊記者講述了事件的經過。

一場睚眥泄憤火 數載無家可歸人

2003年7月2日凌晨，徐順行家突起大火，剛剛入夢的一家人被驚醒。火苗從房屋后半間燃起，應著炎熱天氣，徐家磚木結構的兩層樓房很快被包圍在一片火海之中。村民聞訊趕到救火時，發現村里當天還正常使用的自來水莫名其妙地被關閉了！徐順行一家眼睜睜地看著房屋被燒毀，家具、現金等財物也化為烏有。

其實，這不是徐家第一次著火。早在2001年4月1日凌晨，徐家房屋就燃起過一次大火。經村民奮力撲救，那場火得到控制，幸未造成多大損失。當時怎能想到兩年后噩夢重現？

和上次一樣，永嘉縣警方及時趕到了現場。經過現場勘察、詢問村民，很快排除失火可能，警方疑為人為放火。徐家房屋被鄰居房屋包圍，說明犯罪嫌疑人縱火目的性很強。再排除因財、因情因素，徐家的大火很可能是犯罪嫌疑人報復所致。警方根據現場遺留物證，綜合種種情況，經過調查分析，很快鎖定了犯罪嫌疑人——村里的木匠戴成林。

徐家所請的律師，浙江大學教授莊道鶴告訴本刊記者：在一個較封閉的環境中（鐵店垟是一個僅有幾百人的交通不便的小山村），偵破放火、投毒類案件，對于偵查專業人士來說是“小兒科”。

戴成林和徐家究竟有多大的仇恨？徐順行的女婿林康柱講述了戴與徐家結的“梁子”。

1996年春夏之交農閑時的一天，徐順行的二兒子徐林里與戴成林等4人一起玩撲克賭小錢。徐林里贏了戴幾元錢，戴拿出一張50元面額的人民幣讓徐找，說找不開就不給了。兩人發生爭吵并打架，戴頭部被打血，徐順行當時把戴送到村醫那時進行了包扎，后戴要求徐家賠償醫療費用300元，徐家認為與實際支出相差太大不同意。后經村里人調解，徐家最終給了戴成林100元。

可能對賠償不滿意，徐林里在村里又是晚輩，戴成林覺得很沒面子，想起來心中窩火，于是，1997年春節前的一天，估計受了親朋的慫恿，戴找了十幾個人“殺”到徐家，索要人民幣1萬元。因事件無法調和，當晚，林康柱也叫了幾十人來到鐵店垟，雙方怒目相向。

隨后，村里負責人出面調解。負責人“判定”此事是戴成林一方挑起，讓戴成林給林康柱等人買了幾條煙。招待幫手、買煙……戴此事前后花費了數千元。可能因此事后積怨更深。“哪天把他家房子燒掉”，林康柱聽聞戴成林等人曾在村里如此泄憤。

時間回到2003年7月3日，徐家第二次大火后的第二天，戴成林被帶到了永嘉縣公安局。但沒過幾天他就被放了出來，據說放出理由是“監視居住”。

隨后，戴成林在村里呆了幾天后便不知所終。徐順行找到當地派出所，派出所負責人說人是“上面”要求放的，讓他去找縣公安局刑偵大隊。刑偵大隊負責人說派出所離村里近，抓人方便，讓他回去找派出所，后又讓他去找消防部門。而來到消防部門辦公室，相關負責人說這是刑事案件，他們管不著，只能是配合有關部門去做工作……

從此，徐順行一家走上了漫漫信訪路。

徐家的房子一直沒有再建，一家人至今仍在幾十里外借住他人房屋。一是家里確實困難，二是此事始終沒有一個說法。“我辛辛苦苦把房子蓋好了，有人再一把火燒了咋辦嘛！”徐順行說。

漫漫信訪奔波苦 難憾警心有隱情

2005年年初，徐順行一家持續的信訪引起了一家媒體的關注，也引起了有關部門的重視，公安部一位領導對徐家信訪案件作了批示，案件出現了轉機。

徐順行說，當時永嘉縣公安局刑偵大隊的毛秀星隊長對案件“很重視”，對他也“很熱情”，“電話一打就通”。“5月份左右，毛隊長對我說，事情是明擺著的，火就是戴成林放的，但現在找不著他，他一回來我們就抓他，如果你對我們的這個處理結果滿意，就在這張紙上簽上字，我就在他拿的紙上寫了‘對處理結果滿意’。”

但令徐順行想像不到的是，他“滿意”之后，毛隊長的“熱情”卻逐漸減退了，直至最后避而不見……時至2006年9月，本刊對此案進行采訪時，永嘉縣公安局政治部一位負責人稱，“有時抓不到犯罪嫌疑人是很正常的現象，但此案我們一定會處理好”。但后來看，又成了一句空話。

2007年下半年，徐順行家人得到戴成林正在成都市成華區和弟弟一起打工的消息后，遂告知永嘉縣公安局，但有關人員對此無動于衷。萬般無奈之下，莊道鶴教授想出了一個不是辦法的辦法，讓徐順行在成都起訴戴成林及其弟弟，以兩人“失火”燒毀徐家房屋為由要求民事賠償，以求成華區法院開庭查明是刑事案件后，把案件依法移送到永嘉縣公安局，從而推動永嘉縣公安局對此案的辦理。

今年春節前，戴成林回到了鐵店垟的家里。徐順行及其家人趕緊向永嘉縣公安局報案，要求對其采取強制措施。今年1月26日，徐順行在莊道鶴的陪同下來到當地巖坦派出所，要求派人抓捕戴成林。該派出所新來的民警在所內找不到戴成林的任何案底，網上也查不到戴成林的任何資料，便打電話向縣公安局相關負責人詢問，該負責人稱案件現在在重案中隊。莊律師與之通電話，該負責人表示知道戴成林回到家中，正想通知徐順行，準備對戴成林進行“測謊”，但由于種種原因，得需要一段時間。

直到本刊記者采訪時，徐順行及其家人再沒得到過關于“測謊”的任何消息。相反，林康柱說，戴成林的弟弟戴成杰在與鐵店垟村村民談起徐家時口出狂言，大有能奈我何之意。

一起放火案竟成拖了多年的“疑難雜癥”，難道戴成林有什么大的背景？針對本刊記者的疑惑，徐順林說，戴和他一樣是普通的農民，不過戴有一個姓胡的表兄弟，“人家開有做鎖的工廠，認識公安局的大官兒。”

3月7日上午，在永嘉縣公安局，記者聽到了兩種不同的說法。謝黎明副政委轉述刑偵大隊隊長夏建鋒的話說，此案過了強制措施期限，進入不了程序，也就是說，此案已經沒法再進行操作，沒法再進行下去了，因此，現在對在家中的戴成林沒有任何辦法。而重案中隊的徐順春中隊長卻是這樣說的：可以對戴成林采取強制手段進行測謊，春節前已經把案件材料報到了溫州市刑偵支隊。由于刑偵支隊案子較多，排不過來，此案是沉年舊案，就一直耽擱到了現在；因為距離案發時間太長，嫌疑人對現場周邊環境太熟悉，測謊效果不會太好。

莊道鶴教授感慨道：“發生在一個人口不多、交通不便的山村的一起簡單的放火案，相關人員社會交往也不復雜，當時案發現場也留有不少線索，如果當時警方肯下功夫，認真排查，收集證據，很容易偵破的。由于某種不正常因素，此案嫌疑人沒過幾天就被放出，案件也就此擱置，如今卻以證據不好取得等為由不對嫌疑人采取任保措施，進而想把此案變成死案，這是對犯罪分子的放縱，對人民群眾生命財產安全的極度不負責任，有違‘立警為公，執法為民’之宗旨。永嘉警方有關人員只惟上，不惟事實，不惟法律，對此案的現狀負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好不容易找到戴成林了，他再跑了咋辦？此案又要拖到什么時候？謝黎明安慰徐順行家人說，暫時不要驚動戴，隨后將會采取行動。

對于此案，本刊將繼續關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