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拜朱小霞（外一篇）

是的，我特別崇拜朱小霞，就像現在的孩子崇拜周杰倫一樣。崇拜她的原因，不是因為她的歌唱得比我好聽，也不是因為她長得比我漂亮，更不是因為她經常被老師表揚。說出來你別笑，我崇拜她，其實就因為她的書包里有一根橡皮筋又粗又長。

也許你不知道，那時候誰擁有一根長長的橡皮筋就如現在的某些人擁有了一定的權力，那真是至高無上啊！跳筋帶不帶誰，跟不跟誰玩，全憑她一句話，周圍總有一群女孩子屁顛顛地討好她，巴結她。后來才知道，那就是凝聚力呀。為了能和小霞一起跳橡皮筋，我總是跟前跟后，跟上跟下，不容易呀！那年我七歲，也可能是六歲多吧。

那是個清純得聽見自行車鈴聲就像聽到歌聲的年代。孩子們沒有課外作業，更沒有左一個右又一個的興趣班，玩游戲就是最大的興趣。男孩子們喜歡摜銅板，打彈子，而女孩兒們最喜歡的，便是跳橡皮筋了。如果說那會兒我也有什么夢想的話，那就是擁有一根橡皮筋，特長特長，比朱小霞的還長！

在鹽阜路中段的一條老巷里，夕陽斜照著斑駁的青灰磚墻，磚墻上時常會映出我們上竄下跳、輾轉騰越、靈巧得如翩翩蝴蝶般的身影，還有伴著氣喘背出的朗朗上口的童謠：“馬蘭花，馬蘭花，勤勞的人兒在說話，請你馬上就開花……”

跳橡皮筋也玩“升級”呢。即按照皮筋不同的高度跳躍進行分級，它們依次為：老一（腳踝處），老二（小腿肚處），老三（膝蓋處），老四（腰桿處），老五（脖子處），老六（頭頂處）。跳時根據約定俗成，“翻上”、“踩下”、“勾起”，按部就班。少則三人，多則不限。跳筋之前，先玩“石頭剪刀布”，誰輸了誰做樁拉皮筋兒，跳的人半途出錯就得下去換那做樁的上場。我們玩起來很投入，每回都在家人吃晚飯的叫喊聲中依依不舍地結束，吃完飯又迫不急待地跑回。

朱小霞當然是我們當中跳得最好的了。她一口氣能從老一一直跳到老六。陽光下，她扎著彩色頭繩的兩條小辮活像小鳥飛來飛去；如果在月色皎潔的夜晚看她跳繩，那又是另外一種美了。當時的朱小霞，就像一棵長滿新鮮葉子的小樹，不停地在春風中搖曳，又似一面鮮艷的紅旗，在我們面前飄呀飄，我們的一顆歡樂的心，就像花兒一樣盡情開放。

后來，我終于也有了一根橡皮筋。這根橡皮筋來之不易，它不是媽媽拿錢給我買的———那時能吃飽就不錯了，哪還有閑錢買這玩意？它是我自已挖空心思找來的。一截是從修車店里廢自行車內胎上剪下的，一截用醫院扔掉的壞皮手套剪的，還有一截是從舊褲子上抽下來的松緊帶。這樣一根七拼八湊的皮筋，當然沒人樂意跳，我就把它系在樹上或板凳腿上自己跳，同樣玩得熱火朝天。我喜歡邊跳邊唱《遠飛的大雁》。“遠飛的大雁，請你快快飛，捎個信兒到北京……”那時候全國人民心中只想念一個人，就是偉大領袖毛主席。萬沒想到，過了沒有多長時間，竟然也有人像巴結朱小霞一樣巴結我了。當然，這不僅僅因為我有一根她們沒有的橡皮筋，而且還因為我天天跳，日日跳，跳得比朱小霞還要好呢。

想想真有意思，一根有著很多結頭的癟腳透頂的橡皮筋，竟像一根彩帶，把我童年無數平凡單調的日子結成了一只花環，一只大大的花環，幸福，美好，充滿了快樂！

在時光的潺潺流淌中，童年離我越來越遠，可兒時跳筋的這些記憶，卻并未隨著時光的流駛而日漸消失，相反它在我腦海里越來越清晰，越來越燦爛，并不時令我駐足回首，莞爾一笑。

愛到深處心最低

若干年前，剛剛懷孕的時候，在心里想了又想，總是希望自己肚子里的寶貝出類拔萃，聰明漂亮，最好是個天才。等到孩子出生后，我的期望值隨著她一天天地長大而降低。低到比如現在，我什么也不想，只希望她快樂健康。因此，我現在給她打電話的第一句話總是先問問，你的心情還好嗎？而不是先關心她的學習成績怎么樣。你看，作母親的心就是這么低呀。如果可以，我愿把全世界的痛苦都收進自己的口袋，只留下幸福給她。

和絕大多數人一樣，婚姻的日子總是庸常，但在心底深處依然是浪漫主義的虛張聲勢和現實主義的求全責備。于是相愛總是簡單相處太難，痛并失望著便是理所當然。

這些年，風也過，雨也走，千山萬水之后，終于在眼淚中明白一個硬道理：愛到深處像不愛。

不愛，便不會奢望他每年都記得你的生日或什么紀念日，不會去暗暗等待那份驚喜也就少了許多悵然和失望。

不愛，就不會要求他出差的時候經常惦記著家，時不時會給你打個電話或發個信息。

不愛，就不會生病時巴望他守護在床邊，為你端茶倒水，噓長問短。

不愛，就不會成天嘮叨少喝酒少抽煙，開車要注意安全，直聽得他耳朵里起繭。

不愛，就不會對他的隱私盤根究底，讓他感覺透不過氣，損人又不利己。

……

總之，不愛，便胸襟寬廣；不愛，便少了怨氣；不愛，便不會因失落而緊張恐懼。

像不愛那樣相愛，你便漫步在一望無際的遼闊草原。在不需要相濡以沫的時候就相敬如賓，在淡淡之中相處，既給了對方一方開闊自由的天空，也給了自己一片寧靜安穩的大地。

相信很多人都會羨慕那些夕陽下牽手散步的老年夫婦。其實我想，我們羨慕的每一對夫妻，他們的生活中無一例外都曾有過猜嫉、爭吵、詈罵，甚至背叛，但是，他們都走過來了，正是因為他們能夠走過來去，才有了呈現在我們面前的這番美好而溫馨的畫面呀！

相愛是一種美麗。如果你不想讓好好的一份愛漸漸變壞，不妨像不愛的人那樣相處吧。越是深愛的人心才越低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