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將來在中國的詞語中,‘妓女’這個詞必將成為一個歷史名稱!”1951年11月25日,上海市政府明文下令禁娼,時任上海市市長的陳毅將軍豪情萬丈。
誰曾想,在這被改造的7000多名上海妓女中,后來還曾涌現出一支特別的隊伍。她們穿越中原,走進天山,成為新疆建設兵團戰士……
去新疆
1955年4月。
920名身穿綠軍裝的上海姑娘,編為4個中隊,踏上了西行列車。西上天山的女兵中,這是一支特殊的隊伍。
很少有人知道,這些青年女子是剛剛離開“上海市婦女勞動教養所”的妓女。
隨著一聲悠長的笛鳴,列車徐徐駛離熟悉的黃浦江,駛向陌生卻又充滿向往的人生彼岸。
有人輕輕哼唱《南泥灣》。這是上海1951年11月25日明文下令禁娼后,她們到了勞動教養所后學唱的。她們從這首歌知道了解放軍。知道了“三五九”旅,她們充滿理想地去追趕這支隊伍,她們去參軍。
參軍的消息不脛而走時,她們不敢相信,怕不夠格。“中國人民解放軍”在這些剛從血污中爬出來的女性眼里,是崇高的大山!新疆來的首長卻真誠地對她們說:新疆急需一支建設大軍,姐妹們只要講清自己的過去,符合上海人民政府安置就業的四條標準,本人自愿,都可以報名。首長還告訴她們,新疆目前還比較艱苦,要有吃苦的精神準備。
聽了新疆首長的報告,姐妹們寫了1000多份決心書,920個姐妹被批準了。
再見了,上海……一雙雙望著窗外的眼睛,藏著多少人世苦難,人生隱痛,靈魂追求……
在新疆
她們來了,來到天山南北的大荒原。
在上海的燈紅酒綠里,她們只是泄欲的工具,人格尊嚴被剝得一絲不剩,到了新疆,大漠雖蒼涼,長天也湛藍,高天闊地里,她們是有才華的上海姑娘。
那個教唱《南泥灣》的姑娘,原是金陵秦淮歌女。被小開糟蹋后又遭拋棄,她身心俱傷流落上海。上海灘豈是一個賣唱歌女的存身之處?只有下水一條路。日久,她的身邊圍了一群名呼“干爹”“阿哥”的嫖客,可憐她又從一名歌女淪落為娼。進勞動教養所后,她的歌唱才能被發現,先讓她擔任歌唱教員,又由她領頭組織了一支“新生婦女合唱隊”。她一路唱著《南泥灣》到新疆后,成為一名享譽天山南北的文工團員,活躍在新疆生產建設兵團文藝戰線,深情地歌唱新生活,歌唱拓墾荒原的將士。她在天山腳下找到了情投意合的伴侶,有了幸福的歸宿。
僅僅5年后,這支西進新疆的特殊隊伍中,就有了一批勞動模范,有了近百名黨團員。她們的人生也大都有了正果,成為母親。
別新疆
上海青浦縣的一間小閣樓的亭子間里,住著一位叫金月華的女人,她從大西北的兵團農場退休后,回到了青浦老家。她孤身一人,沒有子女。上海的冬日里,陽光是她盼望的親人。
生活在亭子間的金月華,心里擁有的世界要遼闊得多,那是她生活過30多年的農場。農場在閃著銀光的博格達峰下,農場有大片的棉田和麥田,有馳名中外的瓜果之王——“金皇后”甜瓜,這是天山雪水和塞外驕陽對日日面朝黃土背負青天者的憐憫,“金黃后”給辛苦勞作的農場人帶來日漸豐厚的收入。
“金皇后”這個瓜名,總讓金月華聯想起一段往事,想起“舞皇后”紅遍上海灘和香港的當年。“香港的報紙,一大張一大張登我的照片喲。”金月華憶說這些時,全然是過來人的神情。
金月華人生的多半時光是在雪山下的農場里。
忽然有一天,農場收到金月華寄自上海青浦縣的1200元人民幣。她在一封短短的信中寫道:“這是我給孩子們的一點心意……”農場的戰友和老姐妹都知道,曾經滄桑的金月華不富有,她的月退休工資只有40多元。今天的40多元是個什么概念啊!
青春美好的時光,生命健康的日子,都給了荒原和綠洲。人生付出的太多,就格外珍視過去了的時光。
摘自《都市文化報》2007年11月15日
編輯/任 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