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檢結果一出來,王局長就坐不住了,他拿著化驗單,心神不定地問醫(yī)生:“我的各項指標與去年比,一個勁地往上飚,這如何是好?”
賴醫(yī)生笑著說:“你還要為人民服務呢,去早了馬克思不要你。不過,說句心里話,你得鍛煉鍛煉,走走路,跑跑步,比吃藥好。”
王局長一夜沒睡,他想,之所以身體一年不如一年,一是沒把好嘴巴關,山珍海味吃來吃去;二是沒把好屁股關,上班坐在辦公室一動不動,下班車接車送,時間一長能不患病嗎?
第二天,王局長就給司機打了個電話,說他以后要走路上下班。
王局長任職的單位在縣政府大院,離家也就一公里的路程。第一天走,覺得腿特別別扭,手也不知該放何處。雙手抱腹,雙手背著,都不自然。
既然走出了家門,就得走到單位,王局長咬咬牙,甩開雙手走了起來,但他的走姿就像當年在部隊訓練走正步一般,只差喊“一二一”的口令了。
“喲,王局長,親自走路呀?車呢?今天咋不來接你?”一個牌友站在路口的電線桿子下關心地問。
“車子有事。我自己走著去,不遠。”王局長笑了笑說。
“有事?恐怕你又在出風頭吧?!牌攤上你不是有名的好刮風的王瘋子嗎!”牌友開玩笑說。
“老胳膊老腿了,也該活動活動筋骨,鍛煉鍛煉身體了!”王局長甩著手邊走邊說。
“說得比唱得好聽,假正經!要不是搞‘三講’,車開到大門口都懶得下。嘴上一套,背后一套。哼,走路?早干啥了!”人群里不知誰在發(fā)牢騷。
王局長裝著沒聽見,繼續(xù)趕路。
“嘀嘀嘀”,這時陳局長駕車上班路過,見王局長在走路,把車停到他身邊。“上車,送送你!”他搖下車窗玻璃朝王局長喊。
“謝謝,我走兩步。”王局長不好意思地應著,像做了什么虧心事。
“精神可嘉呀!不過,就是走路你也省不了幾兩汽油。放著車不坐何必呢!”陳局長嘴一撇,一踩油門揚長而去。王局長的心像被針扎了一下,猛一疼。
“王局長,親自走路呀?真是黨的好干部呀,如今像你這樣的局長太少了,向你學習!”外單位一個副局長走著路跟了上來,用敬佩的口氣說。
“我算什么領導?連九品都算不上,走路就是樹榜樣,標準太低了吧?”王局長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
“如果縣里的幾十個局長都像你一樣走路上班,能為國家節(jié)約好多汽油啊,廉政建設也不用大會強調小會要求了!”那位副局長說罷大步先走了。
“那可不是。”王局長若有所思地說。
剛走了不到三百米,能人趙二勇騎著他那輛破自行車趕了上來:“王局長,你的車呢?要不坐坐我的專車?我當你的司機肯定夠格,就是車不夠檔次!”
“你先走,你先走,我還是開我的十一號吧。”王局長苦笑了一下,勉強地答道。
“人呀,有權不用過期作廢。有車不坐,到時想坐都坐不上了。要是我,舉手抬腳就讓車來。車是什么?車是服務的工具呀!要不,給局長配車干什么!”趙二勇感嘆罷朝前蹬去。
王局長終于走到了政府門口,他松了一口氣。原來走一公里路也不費什么勁呀!
他剛想往大院里走,被年輕的門衛(wèi)攔住了:“同志,你是干什么的?登記吧,到機關找人要登記。要是上訪請到信訪局,在縣委大院。”
“小伙子,你不認識我?我天天在大院里上班呀!”王局長吃驚地問。
“不認識!”小門衛(wèi)搖搖頭說。
這時,各單位上班的人陸續(xù)進門,他們都用異樣的目光看著王局長。
“對不起了,王局長,這不能怪門衛(wèi),平時你在車里,他們怎么會認得你?以后要常接見接見這些工勤人員,哈哈……”這時政府機關事務局的周主任上班來了,一看門衛(wèi)在查問王局長,忙下車解圍。
王局長灰溜溜地進了大院,連個謝字都沒說。
第二天王局長照走不誤,但門衛(wèi)沒攔他。
第三天他繼續(xù)走路上下班,沒有發(fā)生任何事。
王局長走了一個星期后,事情來了。
首先是老伴提出了反對意見:“你知道別人都在說你啥嗎?有的說你下臺了,沒權了,所以不坐車了。他們說你的時候,也不把我這個官太太放在眼里了。鍛煉身體的方法很多,非得走路?”
單位里議論紛紛,說王局長野心大著呢,把身體鍛煉得棒棒的,好升遷再升遷!
同僚們開始有意見了,說:“王局長呀,你得體諒體諒我們,你這個好局長不坐車了,我們這些孬局長怎好意思再坐下去?再說了,廉政建設是長期的事兒,不坐車就行?別弄這點小事糊弄人。”
王局長的司機也有意見了,說王局長不坐車,車跑的路程少,他得的補助就少。
縣里領導知道了王局長的事跡后,準備推薦他參加全市廉政建設先進個人表彰大會。
王局長處在了風口浪尖,他更坐不住了,一次次在心里問:“走路,還是坐車?坐車,還是走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