單身白領闖情關

一個談不上吻的吻

酒吧里樂聲震耳欲聾，小柯和甲殼坐在高高的吧臺上，有俯視眾生的感覺。這是兩個單身漢周末唯一的消遣方式。上海從來不缺少他們這樣的小白領，也從來不缺少美女。上海女人一方面通過媒體大發找不到伴侶的感慨，一方面卻從來不把眼光掃向無車無房的外地來的小白領。

酒喝多了，燈更暗了，一些年輕男女舞動起來。小柯和甲殼混水摸魚，來到燈光最暗處。小柯走到一女孩身邊，女孩的臉上貼著亮片，耳朵上夸張地戴著巨大的水晶環。他走上去，摟住女孩，心想：“媽呀，這么細的腰，”冷不丁地親了一下她的唇。其實只是貼了一下她的唇而已。芬芳的唇膏沾上了他干渴已久的嘴唇。女孩回手一個耳光，卻被小柯躲了過去。他說“放心吧，我沒艾滋。”看著女孩氣憤得漲紅了臉，他才發現女孩非常非常漂亮，于是內心竊喜，趕緊淹沒到人海里。小柯和甲殼來到街上，卻發現自己脖子上戴的骷髏項鏈不見了，他估計是剛才女孩掙扎的時候扯斷了項鏈。一個談不上吻的吻，小柯寂寞地唱著歌一寂寞難耐……寂寞難耐……兩個28歲的光棍在上海繁華的街頭，大吐特吐，路上的行人紛紛躲避。

只有兩條路可以選擇

小柯穿著筆挺的襯衣來到公司。他在一家合資企業里做網絡維護。同事議論紛紛，今天有新任總經理到來，聽說很年輕，海歸，家族顯赫，最重要的，還是個女人，叫畢敏。

九點半，一群人涌進大辦公室。走在中間的，是一個女孩，很年輕，很高挑，化著淡妝，非常漂亮，一看就是上海女孩。她對身邊的外國助理輕輕說著英語，眼睛卻無意地瞄向所有站起來迎接她的這些職員。小柯呆住了。那女孩即使化成灰他也認識，昨夜唇膏的芬芳仿佛還留在唇邊。

小柯在走廊跟甲殼通電話。甲殼安慰他：“那么黑，她怎么認得出你?再說，人家是海歸，一夜情都像吃大米飯一樣，何況是一夜一吻……”

回到辦公室，上司說“快去畢總的辦公室，給她裝下電腦系統。”小柯來到總經理辦公室，看到畢敏正似笑非笑望著他。桌上一杯咖啡熱氣裊裊，旁邊放著他的骷髏項鏈。小柯知道，她早已認出了他。“你不會把咖啡潑到我的臉上吧?”小柯說。“等涼了再潑，對色狼我一個不放過!”她說。

小柯低著頭給她裝系統。好容易裝完了，還沒說話，畢敏果然揪著他的衣領，灌進去一些涼涼的東西。“啊……”小柯跳起來，只聽得畢敏說：“我說話算話，對色狼一定要給點教訓，不過看在你工作還勤奮的份上，這次灌的是涼水。陽柯先生，以后請你好自為之。”

小柯到洗手間換衣服，同時給甲殼打電話：“怎么辦?他媽的她是我的上司的上司的上司。”甲殼說：“兩條路，一，你辭職；二，你泡她。”“辭職不可能，公司薪水高福利好，有發展前景……”小柯說，“可是也不可能去泡她啊?到底是上司的上司的上司。”

“上司的上司的上司又怎么樣?大不了死了。”甲殼說。小柯從22樓往下看，地上的車流如螞蟻穿梭。他想首先我把她當女人，男人還怕女人嗎?

“你瘋了嗎?”畢敏怒氣沖沖地從車內走下來，看著尾隨而至的騎電單車的小柯：“你敢跟蹤我?我……”

“我知道你想說，你動根小指頭就可以捏碎我。這三周來你無數次說過這樣的話了。”小柯笑著說。

這三周來，小柯把自己當成一塊狗皮膏藥，只要是畢敏出現的非公開場合，就把自己拿出來貼著她。小柯變戲法一樣從包里拿出一個精致的綠茶蛋糕：“紅磨坊的，我知道你每天會吃甜食，送給你。”畢敏接過蛋糕，刷地扔在馬路上。一個穿工裝的老伯走過來，扯了一張票：“舉止這么不文明，罰款!”

晚上，畢敏和朋友在高級餐廳吃飯。小柯便跟著坐在餐廳一角，只點了一杯飲料。小柯離開的時候，服務生告訴他，賬有人幫他結了。小柯想，女人畢竟是心軟的。

畢敏每天回到辦公室，總會發現一些小驚喜，咖啡、奶糖、蛋糕，都是她愛的甜食。要不了多少錢，可是卻讓她莫名其妙有些期待。透過玻璃窗，她看著外面那個穿襯衣的男子的身影，雖然那身影并不能讓她暈眩，可是她承認，自己確實不像那次被偷吻的時候那么討厭他了。

愛上一盞燈

公司網站遭遇了黑客的襲擊，陷入癱瘓狀態。小柯和其他員工一起加班搶修。晚上回到家里，窗外下起了雨，天氣預報說今夜有臺風，風嘩啦啦地刮著。她開車朝公司奔去。回到公司，一眼看到小柯在忙碌，身旁是一盒早已冰冷的盒飯。畢敏大聲地對公司所有加班的同事說：“先吃飯吧”，眼睛卻瞟著小柯。

小柯抬起頭來，兩人目光復雜地碰在一起。午夜12點，維修終于結束。畢敏和加班的同事一起坐電梯下樓。大家都在1樓分別離去，只有小柯陪著她去地下車庫取車。“你回去吧。”畢敏用公事公辦的口氣說。“車庫里鬧鬼，你不怕嗎?”“別用這手段嚇唬人，我可不是小女孩。記住了，我是你的上司。”

車庫巨大，沒有人影，畢敏確實有些害怕，回頭看到小柯跟在她的身后，才安定下來。她開車，發動，把小柯拋在身后。車開出來，外面已經很黑了，風夾著雨，沖刷著地面，發出咆哮的聲音。從后視鏡里她看到小柯拿著公文包沖出來，站在漆黑的轉角處。她把車倒了回去，開門，“上來吧!”車平穩地駛著，王菲的歌聲飄滿車廂：我愛上一盞燈……

畢敏說：“我會對你和對別人一樣，不會計較什么的了。”小柯說：“你結婚了嗎?”“沒有。”“有喜歡的人嗎?”畢敏遲疑了一下，“沒有，不過這和你沒有關系吧!”“我也沒有結婚，也沒有喜歡我的人。生活怪寂寞的。你也和別的上海女人一樣，要找門當戶對的?”“你不了解我，我只想找一個可以給我依靠感覺的男人。不過，不是你這樣的。”畢敏把小柯送回家。等他走了以后，才發現他在位置上給她留下了一盒綠茶蛋糕。

思念的感覺原來是這樣

“目的達到了吧?”甲殼喝著酒，望著酒吧里的女人，“上海人說話算話，說了不計較就不會計較了的。你可以放心。”小柯有些悶悶地說：“難道就這樣了……”

甲殼有些驚訝，“老兄，你不會真的動了心吧?當初讓你泡她的目的，是因為可以通過這個方式，讓她不討厭你，不會給你穿小鞋把你給開了，因為所有的女人對追求自己的男人都會給點面子，不是真要你泡她……你就死了這條心吧!仿們怎么可能呢?”

是的，怎么可能呢?一個上海女貴族，和一個外地來的一無所有的小白領，中間無論如何畫不上等號。甲殼又去混水摸魚了，小柯卻提不起任何興趣。

上海女人是光棍們的殺手啊!他在公司Bt3S上發著牢騷。有同事在議論，說看到畢總和一個男人最近在頻繁約會，上海人，海歸，挺肥的，不過年紀也不算很大，開著奔馳，聽說經營著一家很有規模的家具公司。

公司BSS上有人跟小柯的帖，大多數是說他癩蛤蟆想吃天鵝肉，一個無車無房的外地佬，還想讓上海女人放棄本地人不找，找外地人。上海人普遍排外!小柯氣憤地回帖如果我愛的女人也這么庸俗，就不會被我義無返顧地愛上。他看著畢敏空空的辦公室，心想，生活里，我哪有那么勇敢?

畢敏坐在會員制的西餐廳里，聽對面的男人侃侃而談他的事業。桌上，卻沒有一樣合她胃口的甜食。面前的男人是她的追求者，所有人都贊成他們在一起，門當戶對的愛情，權力地位相當，財富相當，至于感情，可以培養。主流社會的愛情觀，感情是其次的。

吃完飯，她拒絕男人的相送，開車回家的路上，卻跑去給自己買了一盒綠茶蛋糕。她吃了一口，甜中微苦，有淡淡的清香溢滿唇齒。味道果然不錯。

她拿出那根骷髏項鏈端詳，卻微微一驚，我這算不算想念?我居然會想念一個天天見面的小無賴?

愛可以穿越一切

公司年度酒會。

衣著華貴的男女魚貫而入，包括那些低級的小白領人員。小柯帶著甲殼來，兩人在職員區喝著酒，看到畢敏和那肥男在高級職員區談笑風生。“還在想她啊?”甲殼拍著小柯的肩膀，“算了，這女人像流星，偶爾劃過哥們的天空……”小柯說：“我愛上她了。即使丟了工作，即使為她要離開上海，我也一定要讓她知道，我不是胡鬧。雖然我和她相比，卑微，無錢無勢，可是，我愛她，和愛相比，其他都不重要。”

舞會開始了。畢敏被肥男拖了下去。燈光忽然暗了，大家抬起頭來，發現音樂并沒有停止，以為只是一個噱頭。肥男被人拉住，強行拖開。畢敏還沒反應過來，就被一雙溫暖的手抱住了。“是我。”畢敏聽到了熟悉的聲音。她抬起頭來：“你要干什么?”“我愛你。我只想讓你知道。”黑暗里，她看不清楚對方臉上的表情，只能看出輪廓。然后，他霸道地，不留余地地，再次強吻了她。

他的唇火熱，將她冰冷的唇緊緊吻住，如暴風，如驟雨，如一場秋天的猛烈臺風。而他的手死死摟住她纖細的腰，令她根本無法動彈。而她羞愧地發現，她竟然也沒有任何想反抗的意識……

燈亮了，偌大的廳里死一般安寂。所有人的目光都呆了一般看著廳中央那一對男女。小柯說：“你怕嗎?”畢敏氣惱地說：“都這樣了，還有什么好怕的。”“那好。”小柯牽著她的手，帶著她跑起來：越過人群，穿過酒店……

肥男死死掙扎，想摔開拖著他的甲殼，甲殼說：“你睜開眼看清楚點，別破壞了人家的好事。”

外面又起風了，這是一個臺風猛烈的季節。站在風里，小柯說：“我不管你是不是我的上司，還是什么有錢人，海歸，或是女工，民工，勤雜工，我就是愛你，沒有任何理由。”他慢慢張開手，如鳥張開雙翼：“我只想要一份我渴望了很久的愛。你呢?”畢敏沉靜地站著，風吹起她的頭發。她用世界上最冷靜的語氣說：“我只想要，一個吻。”

(摘自《女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