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心向上，仰望幸福

他心不甘情不愿把寶貝拱手送上

我最開始跟小游提他時稱呼他為“你爸”。你爸什么樣？你爸知道你談戀愛了嗎？你爸如果知道你找了個不著調的在家工作的男人會不會介意？

為此挨了小游無數白眼，她捏著我的鼻子威脅說：“有本事，你以后別叫爸！”

后來，我再提到他時，厚著臉皮說“咱爸”。小游這回嘴咧得跟瓢兒似的，跟我說：咱爸說了，要是那小子有種，就帶回來讓我瞧瞧。不然，跟我姑娘玩哩，那得吃個豹子膽兒。雖然話說得狠，但我知道我這位未來的岳丈大人從前的刑警隊長終于點頭首肯，同意讓小游帶我去見我這沒見過面的“爸”。

盡管我跟那倒霉的唐僧一樣，經過九九八十一難，終于抱得美人歸。可是老爹一直沒有消除對我的敵意。這我雖然沒做過警察，我也知道。

自從結婚那一天，我就叫他老爹，當然，這是背后跟小游說話時。因為，叫“爹”才顯得我那位泰山大人有尊嚴。

結婚那天，老爹咱爸就給了我一個下馬威。《婚禮進行曲》的音樂響起，他牽著小游的手走進禮堂，那氣勢不是蓋的。老爹走的那幾步，真叫雄赳赳氣昂昂，挺拔得一塌糊涂。小游的手臂挽在老爹的手臂上，緩緩向我走來，我立馬覺得神圣起來。從今天起，我再不是趿著拖鞋，一人吃飽全家不餓的散仙兒了，我馬某人是有家室的人了。

走到我面前，當著親朋好友的面兒，老爹抬眼皮看了我一眼，說：小子，從今天起，我把寶貝女兒小游移交給你，她在家的這26年，雖然沒大富大貴過，但一直是我的掌上明珠，你若給她半點委屈，看我怎么收拾你！

小游很煽情地眼淚汪汪。該我隆重表態的時候到了，可是，我的嘴一吐嚕，說的是：娶媳婦都是來疼的，誰是給氣受的？

禮堂里的來賓大概第一次看到這翁婿兩人橫刀豎槍地交火，都屏住呼吸，全神貫注。

結果當然很戲劇：老爹拍著我的肩膀哈哈大笑，他說，好小子，有種，我家小游就交給你了。

說完，拉住小游的手，又拉過我的手，把我的手心向上，把小游的手遞到我的手里。然后讓我攥住。我本想說句煽情的話，只可惜，我的那些創意都用在平時的設計圖紙里，嘴笨得跟棉褲腰似的。

老爹一個人走回座位，背影有些孤單。我知道他心不甘情不愿把小游交到我手上，小游三歲母親就嫌老爹鐵骨卻不柔情，整天忙得跟機器似的，跟別的男人走了。從那時起，小游就跟老爹兩個人過日子。小游說：咱爸長得其實挺帥的，他總說年輕那會兒，給個劉德華都不換，身后的追求者一個加強排。可是，老爸怕他工作忙，找了后媽對我不好，就一直沒再找。小游說：結了婚，對我好，就要對咱爸好。不然，二選一，我一定選我爸。

一個大男人怎么能肚子里裝不了二兩香油

我跟小游吵的第一架是因為有個叫梯子的鬼男人總是給小游發短信打電話，小游態度居然很曖昧，說些不甚明朗的話。我就火了，我說：你給我整明白，難不成你也學你媽，先玩個劈腿，后就紅杏出墻。

小游瞪了我三秒鐘，然后開始收拾衣服。她收拾外衣時，我點燃了一根煙，玩離家出走這套把戲，戲路未免老了點。我的嘴又犯賤加了一句。

等小游把夏天的衣服都裝進衣箱，去收拾秋冬穿的衣服時，我有點慌神了，我說：至不至于呀，于小游，這點事就離家出走，太夸張了吧？

小游說：當然要走，不然哪天再給你弄頂郵遞員的小帽子給你戴上，你還不得整死我？然后瞥了我一眼，很輕蔑，拉著衣箱，噔噔噔地開門離去。

臨近黃昏，老爹就打來電話了，開口就說：那位娶老婆是用來疼的同志，我家小游為什么眼睛又紅又腫回了家？

我立刻覺得心跳加速，這人民內部矛盾演變成敵我矛盾，事情向復雜化發展。

我急忙說：老爹，不，不對，爸，你聽我解釋……

老爹說：我受黨教育多年，不會不給你解釋的機會，但是，她回家大半天了，你連個電話都沒追來問問，你也太放心了吧？

我的汗就快下來了，我的親爹哎，我這不也頭回遇到老婆離家出走這回事，沒經驗嘛！頭回生，二回熟，下次，我肯定第一時間問候您老人家。

這句話沖出口，我就想把舌頭咬下來。果然老爹反映機敏，他說：小子，你還想有二回？我看這回就把事辦利索得了。

啥事？離婚！

我差點坐在地上，我說：爸，你說給我解釋機會的。就是警察抓罪犯也要個證據吧？沒有先判我死刑的道理。

在茶室，我見到了退休依然一身筆挺的老爹。

我把梯子的事說了，本以為老爹會象征性的罵小游幾句，誰知老爹說：我說你小子咋狗肚子里盛不下二兩香油呢？你是沒自信啊，還是沒本事啊，出現個梯子，你就慌了神，那以后板子、凳子、椅子出現，你咋辦呢？那天，我足足挨了三個小時的訓，臉成了紫茄子色。

老爹說：小游跟我說了，那個梯子是她的一個重要客戶，人有些色，小游為開展工作方便，就沒對他說自己已經結婚有家了。當然這是小游不對，我也批評她了。但是，你小子給我記住，咱們是男子漢大丈夫，男人做事就應該有擔當。

我的頭如搗蒜，連連稱是。我說：爸，你放心，下次就是斧子來電話，來短信，我都不放在心上了。老爹喝口茶，說：我還以為你小子挺有種，原來沒自信！都是在家呆著把人心憋屈的，趕緊找個正式的工作，省得天天街溜子似的晃蕩，我家小游的下半輩子還指著你呢！

你爸你媽丁克能有你

我跟小游結婚一年半，老爹有些著急做外公了，但又不好意思問女兒，趁我們周末回家時，總是悄悄問我：你倆是不是去醫院查一查啊，到底是誰的問題？

我開始還沒明白，后來明白老爺子說的是孩子的事，就笑了。我說：爸，我倆都正常著呢，我們是不想要，要孩子多麻煩，我們做的是丁客一族。

老爹的嘴半天沒合上，他說：啥啥啥克？

我說：丁克，就是一對夫妻不要孩子，過二人世界。

老爹的臉呱嘰就陰下來，砸到腳背上。他說：我看是扯蛋，你爸你媽丁克能有你？

老爹再不來我家，我們周末周日回去時，他也總是不在。我們知道他孤單，想要個小外孫陪。可是……

那天老爹終于登了我家的三寶殿，進門他就說：小子，你是不是怕生了孩子沒辦法養活？我想好了，你們只負責生，孩子我來替你們養。

我束著手，叫了聲“爸”再不知道說些什么好。

看我一逼孬種樣，老爹火了，他說：早就知道你這小白臉子，沒好心眼，我女兒這輩子算毀你手里了，等老了，身邊連個人都沒有！

小游從臥室里沖了出來，淚流滿面，她說：爸，你別怪他，其實……其實是我原來減肥過度，暫時還不能生。

老爹的臉上表情很復雜，他說：你們不是那啥克？

小游說：不是。是他怕您難過，所以才騙你說我們丁克的。

老爹站起來，狠狠給了我一拳，說：你這小子，我說你肚子里盛不了二兩香油，你就給我整了八兩，算你有種。

不就是暫時不能生嘛？那就是有機會，別放棄，咱們國家的神六都上天了，零八年奧運都要開了，我就不信弄不來一個孩子。

這都是哪跟哪啊？我瞅了瞅小游，小游瞅了瞅我，破涕為笑。

我伸出手，說：好，老爹，我答應你，為了孩子，我們加油。

我的手心向上，老爹和小游的手摞了上來。我想起不知道是誰說的話，手心向上，仰望幸福。我的手心向上從老爹手里接過小游，我在心里就向他承諾我會像他愛小游一樣愛她。

責編/宿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