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要 電視連續劇《康熙王朝》曾風靡一時,時至今日再回頭審視或可發現許多新意蘊。該劇不僅展示了作為一個君王所持有的皇權,而且還體現了作為一個普通人所擁有的情感,從而顯現出皇權與情感的沖突與較量。這種較量的背后,隱藏的是人類恒古不變的人性。
關鍵詞 《康熙王朝》 皇權 情感 較量 人性
由陳家林導演的46集電視連續劇《康熙王朝》自2001年11月12日在中央電視臺八頻道播放以來,多年來爭議不斷。該片和《武則天》、《雍正王朝》、《大宅門》相比,為什么同是歷史劇,收視率會如此之高。就連在臺灣和香港播出居然也征服了習慣于看“康熙與韋小寶”之類搞笑劇的港臺觀眾,也創下了大陸電視劇在港臺的最高收視率。這足以說明該片的獨特性。
作為歷史劇,表現皇權的至高無上是不置可否的。但該片除了表現這一點外還體現了普通人強烈的緣于人倫的情感。劇中無論是皇帝還是大臣,無論是宮妃還是太監,無論是落魄文人還是平民百姓,這些鮮活的人物均隱含著豐厚的情感因素。康熙是這部歷史劇的中心人物,皇權與情感在他身上自然表現得最為突出。并凸現出激烈的較量。有研究者說:“平心而論,《康熙王朝》比前兩年播放的《雍正王朝》電視片一位歌贊雍正要站得高些。看得遠些。具體地說,《康熙王朝》的編劇和導演自覺或不自覺地、明顯或隱蔽地企圖勾勒出康熙身上出現的一系列矛盾,其中既有一定人性的表現,同時又有至高無上皇權的特性,這二者在康熙的心態上何處是上構成若干矛盾沖突。”
皇權是至高無上的,有多少人為了它,用盡了最后一點力,灑盡了最后一點血。康熙也不例外。為了自己的皇位,怎能不竭盡所能?有道是權益熏心,這是人性所至也。這就應了馬克思的話:“人直接地是自然存在物。人作為自然存在物,而且作為有生命的自然存在物,具有自然力、生命力。是能動的自然存在物,這些力量作為天賦和才能,作為欲望存在于人身上。”“任何人如果不同時為了自己的某種需要和為了這種需要的器官而做事,他就什么也不能做。”普通人為普通事尚且如此,何況是皇上為了皇權。
情感是與生俱來的,可以說是在娘胎里就帶有的。善與惡、好與壞:喜歡什么、討厭什么。在孩提時代就有比較明顯的體現。尤其在成年之后,情感會越來越占據人的心靈。它總是發生發展和表現于人的一切活動之中,體現在人對社會以及自我的動機態度和行動之中。由于情感是個體在與周圍環境相互作用的過程中逐漸形成的對現實反映的固定情緒形式,因此它具有相對的穩定性和深刻性。一經固定下來,確實很難改變它,尤其是親情。自古以來,一國之君也好,普通百姓也好,情感會始終伴隨著他。康熙也不例外。
由上可見:追逐皇權,是人性所至:依賴情感,同樣是人性所至。而皇權與情感在有些情況下是一致的,在有些情況下是不一致的,甚至是沖突的,并且還會很激烈。有時又必須以犧牲一方作為代價。當皇權和情感在目標上趨于一致時,其表現必然是一種興奮與狂熱:當皇權和情感在目標上趨于背離時,其表現也必然是一種猶豫與苦悶。《康熙王朝》朝是在皇權與情感的較量中展開故事的。
康熙是從一個天資聰慧的少年走上王位的,這時的康熙和常人有著共同的心理和情感,比如天真活潑真誠待友、任性淘氣、機智果敢等。然而,在他親政以后,他的帝王氣質逐漸顯現出來,尤其在經歷了一系列政治打擊和生死較量之后,他作為人的情感則一點點退隱,而皇權逐漸充滿了他的心靈。于是,我們看到了一個多情可愛的“龍兒”終于變成了“朕”。
藍齊兒是康熙最疼愛的女兒,可謂父女情深。作為一個皇帝,他不得不忍痛割愛違心的將女兒嫁給葛爾丹:作為一個父親,他的心靈承受著情感的煎熬。當藍齊兒質問他“你是皇帝,為什么不能保護自己的女兒”時,他告訴女兒“你就當是為大清國殉難了吧”。這種理直氣壯而又不近情理的話語其中包含著多少的辛酸和無奈。于是在皇權和情感的較量中,他兩次親征,決心剿滅葛爾丹以解國仇家恨,這是皇權和情感較量之后進發出的仇恨火焰。
第一次交戰。藍齊兒闖入兩軍陣營大喊停戰,而康熙沒有顧及自己的親生女兒。果斷下令“大戰在即,不能為一個丫頭亂了軍心,現在,誰擋在朕的面前。誰就是朕的敵人。”這時的皇權戰勝了親情,大清的利益高于一切。當激戰結束時,康熙對不顧勸阻去尋找藍齊兒的容妃所誰說的話更說明了他在皇權和親情面前的抉擇:“你們死了,朕會傷心很久,但朕絕對不會因為骨肉之親而放棄天下大義,壞了君王之道。”這一場戰爭,對于康熙與葛爾丹來說,是皇權的較量,對于康熙與藍齊兒來說,是情感的較量。
第二次交戰,康熙大獲全勝,消滅了葛爾丹,皇權是勝利了,但情感卻失落了。當他在尸橫遍野的戰場上找到了藍齊兒。誠懇地向她道歉并準備接她回宮時,藍齊兒冷冷地回敬他,“你是大清國的皇帝,而我是葛爾丹大汗的王妃,你沒有權利再命令我。”這是對他不顧親情一手造成了這場悲劇的怨恨。看著痛不欲生的女兒和外孫。康熙心如刀絞,他悲痛地跪在女兒面前請求女兒的理解和原諒。當女兒決意要留在草原撫養遺孤時,康熙留下了自己的龍輦,深情地對女兒說:“我和你額娘都很想你,你隨時都可以回家。”在這里,康熙流露出來的是濃濃的親情。
這場戰爭,康熙是以一個皇帝和父親的雙重身份在較量。為了大清的利益,他拒絕了親情,為了父女的親情,他又放下了皇帝的尊嚴。這場較量,是皇權與情感的較量。
還是這場戰斗,胤褆急功冒進,被葛爾丹抓獲,卻謊報是受傷迷路而晚歸。當康熙得知他被俘的真相時。狠狠地煽了他一個耳光。然后又重重地煽了自己一個耳光。這兩個耳光。前者是出于皇權,后者是出于情感。班師回朝后,胤褆又失去理智,迫不及待要除掉太子。事情敗露后,康熙一面痛罵他禽獸不如,將其軟禁并抄家,一面又下令給胤去枷治病,說他有冤屈。而對待太子胤初,康熙更是恨鐵不成鋼,他多次容忍他的過錯。但始終沒有把他培養成一個理想的君王,為此他傷透了腦筋,也耗盡了心血,他只能把這一切看成是自己的罪過。作為父親,他真的不忍心對自己的親生兒子下手,但作為皇帝。他又不得不大義滅親。康熙在受著皇權和情感之間的煎熬。
在劇中,作為常人的玄燁和作為皇帝的康熙不斷進行著較量,為了維護自己的權威。為了大清國的利益。他不得不一次次地作出選擇,而選擇的艱難和痛苦就構成了人物形象豐富的信息和復雜的特點。康熙的性格有一個不斷變化和發展的過程!每一次重大的政治斗爭都會對他的皇權和情感產生強烈沖擊和影響,并由此改變他原有的善惡標準與是非觀念從違心地斬殺了蘇克沙哈到秘密地監視魏東亭,從委曲求全與索尼孫女赫舍里成親到和蘇麻喇姑的有情無緣,從冷落周培公到囚禁姚啟圣,從威逼藍齊兒遠嫁到貶容妃為奴,從彈劾索額圖、明珠到放逐李光地。從軟禁胤到廢除太子。這一切都真實細膩地表現了康熙在皇權和情感之間選擇時矛盾和痛苦的兩難心態。
該劇的編者朱蘇進說:“歷史題材作品不是歷史,而是歷史的‘詩化’。‘詩化’是個前提。我們在選擇歷史素材的時候,不是看某一段或是可在歷史上的價值是否重大,而是看他是否能引起‘激動’,只有這一個尺度。激動,絕對是某一種個人情懷或情感的尺度。無論說它準確還是不準確。正確還是不正確,激動了就是成功的前提。沒有這更可靠的。”說得多么的好,“激動”即“尺度”。怎樣才能“激動”,那無非是劇中的人物或情節流入觀眾的心靈,和觀眾發生共鳴。那就是把康熙作為一個普通的人去塑造,而人有七情六欲,需要宣泄。因而,只有表現了“情”和“欲”。才算是迎合了觀眾的口味,觀眾才會“激動”。“情”即情感,“欲”即欲望。作為人,康熙有感情,作為皇上的人,康熙有對皇權的占有欲。朱蘇進的這種審美追求,和追求歷史真實的原著者二月河的小說是徑庭相異的。“他實際上只是蜻蜓點水般地抽去了援助中的非常有限、非常微量的素材。”難怪二月河在《康熙王朝》剛剛上映時。他表示在現階段不想對電視劇作過多評論,他還認為,編劇有再度創作的權利,并表示“不在乎”。
歷史劇是用現在的眼光看古代,史料應該是古代的,比如臣子跪在皇上面前大叫“萬歲,萬歲,萬萬歲!”等。沒有了這些,就不像古代的事情了,史料也就失真了,皇上的絕對權威就消解了。但生活應該是現代的,比如對寵妃的情。對兒女的愛等。不然,觀眾看了就會乏味、無勁,就會失去觀者的趣味。因此,劇中肯定有古代人的感覺,同時也有現代人的情趣。古代人的感覺:康熙,是真龍。是天之子。是神圣不可侵犯的,甚至連帝王的生活就不敢想象。他們從來沒有或很少把帝王看成也是一種人的生存狀態,甚至連正常的生理現象也會感覺和普通人不一樣。現在人的感覺:康熙,他是個君王,它是承襲順治并在孝莊太后等一些忠臣良將的輔佐下登上皇帝這個寶座的。他是個君王。也是個父親,他也曾不是君王,也曾當過兒子。因此,他也有許許多多的苦惱,許許多多的無奈,許許多多的失敗。他具有天子之情懷,同時也具有人之子之情懷,他既君臨天下,又為天下所制。
秦始皇也好,三皇五帝也好。都是有血有肉的人。康熙也是同樣,他也是一個人。并且是一個性格非常豐富、非常對立、非常矛盾的人。他有普通人的情懷。他有許多親戚、大臣和親人。處理和這些人的關系是表現為常人的情懷。而由于他的皇權,他還有帝王情懷。當他的普通人的情懷和帝王情懷發生沖突時。作為帝王往往帝王情懷要戰勝普通人的情懷,這一點是和普通人是不同的,普通人當權利和情感發生沖突時。在某些情況下還會考慮情感因素,而帝王是決不會考慮的。這是因為,一是普通人沒有那么強的權力欲;二是普通人暫時失去了以后可能還有機會。而帝王卻不一樣,一是帝王有很強的權力欲;二是帝王一旦失去了有可能失去天下再也沒有機會了。所以,帝王必竟是帝王。天下是他的,他不允許別人違背他的意志,這又是帝王的情懷,而普通人一旦失去某些權力,他會想這個權力本來就不是他的,是別人給的,這又是普通人的情懷。
隨著社會的發展,從古代到現代,很多東西都在變,連山水都在發生著變化,何況是人。康熙經歷過的事情,現在人不一定經歷過。因為它是帝王:現在人經歷過的事情,康熙也不一定經歷過,因為時代不同了。可有一點,在對待權力和情感這方面,古代人和現代人變化不是太大或根本就沒有變化。擁有權力,古代人想,現在人也想,享受情感。古代人想,現在人也想,這就是人性,這種人性又是很難改變的,比如人還是在孩提的時候,就知道搶東西,要媽媽,前者可指權利,后者可為情感。對于現代人,想擁有權力,這沒有錯。關鍵是怎樣用這個權利:想擁有情感,這也沒有錯。關鍵是不能濫享。在權利和情感沖突時,要有平常心。這可能是本電視劇留給我們現在人的一個很重要的思考吧!也正是因為這一點,我們今天來探討《康熙王朝》中皇權和情感這個敏感的問題才具有它的實在意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