影像真實性的探討

摘要 攝影、電影等機械復制技術的出現，讓大眾獲得了最大限度了解真實的可能，記錄和紀實被認為是攝影的特質。然而其記錄功能所達到的真實性程度也引起了學者的關注。影像建構過程并非純粹的機械過程，影像的帶“框”性和人為化，數碼技術的普遍應用，“讀圖時代”的影像霸權都使得其真實具有相對性。

關鍵詞 影像 真實性 讀圖時代

攝影技術在工業革命的孕育中誕生了，一百多年來，這一人類文明的產物正在深刻而廣泛地影響著人類文明的軌跡，隨著技術的發展，攝影走出了貴族、精英的沙龍。越來越多的人懷著各式各樣的動機舉起照相機和攝像機對世界的每一個角落進行瘋狂的復制和表述。在傳媒資本的擴張下，我們已經置身于影像的海洋。我們對世界的認知和行為觀念都潛移默化地受到無所不在的影像的影響，“影像時代”已經到來。

通常認為，攝影的特質是記錄和紀實。所謂真實性是指現實生活的實體性、具體性。一種事物具有社會事實性和歷史真實的可信性。攝影的真實性指通過攝影手段獲得的影像中所包含、記錄的社會事實和歷史狀況是具有可靠性。不含虛飾成分的。攝影技術的出現，讓大眾獲得了最大限度了解真實的可能。然而影像所呈現的世界是真實的嗎?

一、攝影的特質是記錄

人類最早的記事方式是圖畫，在許多史前遺跡中，我們可以發現早期人類留下的壁畫，如西班牙北部的阿爾塔米拉洞窟壁畫。法國西南部的拉斯科洞穴壁畫。盡管至今人們尚未搞懂這些壁畫的真正涵意，但可以肯定的是記錄與傳達信息是其主要目的，這證實了人類對事物真實性的關注。隨著人類文明的發展，產生了更加抽象的文字。雖然繪畫、文字都可以記錄歷史，但繪畫充其量只能實現對現實的模仿，文字的排列組合因可以隨人心所欲而不可避免的帶有主觀性。

1839年攝影術發明了，因通過機械映像與事物相對應，其真實可靠。性立即被大眾所接受，于是攝影在肖像、科技、國家管理等諸多領域中以記錄現實的工具這一形式得以廣泛應用。十九世紀五十至七十年代，紀實攝影作為一個比較獨立的攝影門類開始確立。形象性報道的社會需求使得畫報得以蓬勃發展，人們日益認識到攝影驚人的記錄生活的能力。劉易斯·海因以自己拍攝的照片作為一種社會學調查的證據，呼吁立法禁止雇用童工。美國政府機構農業安定局征集優秀攝影家深入到美國各地農村，通過拍攝農民生活狀況與地理形態照片，收集有關農業現狀的視覺資料。巴黎城市規劃部門雇傭攝影師拍攝城市各部分的情況。作為市政建設的事實依據。攝影的觸角從宏大的社會、政治場景一直伸展到普通人生活的最隱秘部分。它將稍縱即逝的種種影像攝取、封存，作為歷史最重要的證據之一受到空前的重視。每一張照片都是拍攝者親身經歷的證明，時間和空間在瞬間被記錄，歷史在鏡頭面前成為照片的切片。記錄性使攝影一開始就具有很強的文獻價值，它在短時間內記錄的影像成為一個信息承載元素，將復雜的社會情景及時展現出來并傳播出去。攝影的這一功能，因合乎社會大眾認知需要而被發揚得淋漓盡致，成為大眾認識攝影的心理定式，并借助大量的媒介廣泛傳播，形成所謂的主流。

二、影像的自身局限性

既然影像是事物的直接呈現，那么影像所呈現的世界是真實的嗎?我們不妨分析一下攝影成像的具體過程。傳統攝影依靠光學鏡頭及放置在焦平面的感光膠片來記錄物體影像，數字攝影通過放置在焦平面的光敏元件，經光電轉換，以數字信號來記錄物體的影像。整個成像過程看似機械簡單，其實我們忽略了人為因素對影像的干預，事實上一切以人為方式產生的東西都不可避免地被烙上主觀性的痕跡。影像是攝影者以二維平面框架取景的結果，框內的真實只是截取了可視世界的一部分。并不代表世界整體的真實，而人的眼睛本身也是框，人眼的張角是120度。而廣角鏡頭只有60度，但由于人眼具有神奇的視覺選擇性卻使得我們的視角小于照片的取景：黑白膠片的寬容度是七檔至九檔光圈，彩色負片的寬容度在五檔光圈左右，彩色反轉片的寬容度僅為兩檔半左右，數碼相機同樣擺脫不掉寬容度的限制，遠遠小于人的肉眼所能達到的寬容度范圍。也根本無法重現自然界的光強范圍：膠卷的不同乳劑號。色調與影調的不同，同樣是不能還原真實的生活：最重要的是攝影人是帶著個人情感去記錄、去創作的，這種情感是無法把握住現實生活中真正真實的東西的。我們看到的是我們想看的東西，我們的大腦在我們看東西時。不自覺的加入了我們的成見、觀念、理解和價值觀。每個人看到的東西都是不一樣的，每個人拍攝的景象也是不一樣的。拍攝者對拍攝對象已經做出個性化選擇，照片上不可避免地被烙上主觀性的痕跡。而光圈、景深、色彩、視角和曝光方式等的選擇，更是對影像的直接干預。可見，從嚴格意義上說，無論靜態還是動態的攝影成像都是人們利用機械進行的“主觀”觀察活動。影像真實性的權力被攝影機的操控者所掌控，影像既受到攝影者的思維以及審美觀念的影響，也受到機械性能、物理化學過程或數字化水平的綜合影響，并不能精確的映照出這個世界，也不是精確的展現事物的原貌，而是重組實體和事件的外形，影像與現實事物根本無法一一對應。

從深層次分析，攝影只是從某個視角捕獲住現實的某一個方面而已，因而在客體的全部特質中，所保留下來的只是某一瞬間、某一視角下呈現出來的視覺特質，這種攝影的瞬間性造成對現實復制的不完整性、片段性，導致意義晦澀、不確定，即使是攝影圖片報道和紀錄電影也不例外。當我們把攝影機當作自己的眼睛觀察客觀世界時，攝影帶來了認識的新觀念。即把事物限定在一個平面的框內，用平面的影像取代了三維的世界。用框內的真實完全替代了事物的真實。從某種意義上說。由于影像的帶“框”性和主觀性，影像就永遠無法真實，真實永遠是相對的，即便影視圖像的確是在現場所做的記錄，人們也永遠無法了解現場的“真實”。影像給我們創造了最逼真的“事實”，但是逼真不等于真實。

三、數字技術的應用對影像真實性的影響

數碼技術的普遍應用，影像作品通過電腦的后期設計制作也對攝影紀實的真實性提出了挑戰。數碼相機的誕生，以及與之相配套的數字化的圖像處理技術和傳輸技術的廣泛應用，使人們擺脫了過去傳統攝影中的嚴格的操作技術束縛。不需要暗室沖洗等加工環節。從數碼相機的顯示屏上可以馬上看到所拍攝的照片效果，同時數碼相機中的圖像以數字壓縮的形式存儲在相機中的存儲卡之中，而存儲卡又可以反復地使用。經過壓縮的圖像數據可以快速輸入到電腦中，通過數字化的圖像處理技術進行加工、處理，這一過程對于熟練掌握了電腦操作技術的人來說是非常簡單和便利的。以數字方式存儲的圖像可以很方便地被不同的傳播媒體使用。這大大提高了人類處理圖像信息，存儲圖像信息，交流圖像信息，豐富和表現圖像信息的能力與方法。但是通過數字化的圖像處理技術的運用能夠輕而易舉地改變已拍攝事物的真相。一臺電腦加上圖像處理軟件人們就可以實現“電子暗室”的功能，通過“電子暗室”人們可以輕輕松松地完成對圖像的剪裁、拼接，光線、色彩的調整，背景的添加更改，文字的添加等，利用數字化的圖像處理技術的便利性與可操作性，你不僅可以“移花接木”，“張冠李戴”，更可以做到“無中生有”。2004年4月《洛杉磯時報》派往伊拉克的戰地記者布萊恩·沃爾斯基為了使自己的拍的照片構圖更美而利用電腦將兩張照片合成了一張曾被人認為是足以競爭普利策獎的照片，最終被人發現，不僅使久負盛名的《洛杉磯時報》的名譽受到了損失，也使布萊恩·沃爾斯基本人失去了工作。1997年11月17日，36名瑞士人在埃及盧克索慘遭殺害。美聯社記者拍攝的一張水洗后的盧克索廟前的臺階照片，被瑞士《一瞥報》和瑞士、德國電視臺在發表時用電腦修改，照片上的水印變成了鮮紅的血印。這種改造雖然達到了煽情的目的，但其利用電腦將水印變成了血印，破壞了畫面所反映的事實，向人們傳遞的是不真實的信息。由此可見。利用高科技改變照片事實的本來面目不僅具有可能性而且已經發生了，照片的真實性越來越受到質疑。在國外的歷史人文類電影紀錄片中用電腦三維動畫再現真實已經成為常用手段，我國第一次大規模使用三維仿真動畫技術的紀錄片是《圓明園》，為了獲得更好的藝術效果，該片專門為大水法的建造過程以及清王朝鼎盛時期圓明園的勝景制作了累計運用達35分鐘的三維動畫，第一次在紀錄片中創造了將實景和三維動畫合成，“以虛構再現真實”。“假鏡頭”穿插在部分真實的影像資料中，難免混淆視聽。讓觀眾一頭霧水。雖然今天觀眾還能分出真假，但以后勢必會給后人造成“真實”的陷阱。

四、“讀圖時代”影像的真實相對性

進入二十一世紀，世界文化領域正進行著一場深刻的視覺革命。大眾傳媒和影像產業的興起極大地提高了圖像與符號的生產能力，日常生活中各種符號和影像呈現迅速擴張的趨勢，使得今天的生活環境越來越符號化、影像化。印刷媒體中圖片比例不斷增加，電視取代報紙和廣播成為社會的強勢媒體。伴隨攝影、電影等影像復制技術的發展，影視圖像對人們思想和生活的影響越來越大，影像已經成為這個時代最富裕的日常生活資源。據統計，目前人們獲得社會信息的60％至70％來自圖像，這個以影像為主體的視覺文化時代被稱為“讀圖時代”，它標志著世界文化進入了一個新的視覺紀元。在傳媒影像高度發達的今天，試圖避開影像的影響去追尋對客觀實在的認識，幾乎是不可能的。

攝影機、攝像機以它無與倫比的“客觀性”把人們帶入了“讀圖時代”，用影像表達當今社會的方方面面也成為視覺認識世界的主流，而攝影、影視及信息傳輸技術的發展引發了視覺傳媒空前的繁榮。視覺文化的“話語霸權”無處不在。影像被越來越多地運用到了紀實新聞與廣告展示，對人類的認知和文明發揮著重要的作用。紀實攝影、紀錄電影使人們通過影像了解世界上任何角落發生的活生生的事實。而這種影像的事實，實際上是攝影師、攝像師、編輯、制片人或政客讓觀眾看到的事實。不一定是全部事實，甚至根本就不是事實。對此。讀者和觀眾很難做出正確判斷，這就是影像可能存在的欺騙性之所在。問題同樣存在于廣告攝影與攝像中，廣告主與攝影師密切合作，利用影像天生的真實和可靠性，使用高科技的數字化處理技術，制造夸張的而又逼真的視覺刺激效果，達到誘使消費者購買其產品的目的。這恰恰是利用了人們無法了解真相的無知，使得影像在商業化社會成為商品促銷的工具。在“讀圖時代”，影像具有如此霸權的地位，以它巨大的優勢和魅力越來越多地占據著人們的思想和生活空間，人們已經開始習慣用影像來代表事物的本身，屈從于攝影、電影、電視、廣告和新聞中影像所提供的“真實”，強烈地依賴這種“真實”，使人們對世界的認知和對事物的判斷大都依賴于視覺傳播媒體，而視覺傳播本身的人為因素和技術因素，以及商業化和娛樂化的特征，既美化了視覺的真實性又顛覆了影像的可靠性。在視覺文化傳播中，到底什么是“真實”其實已經不再重要，誰具有支配傳播媒介的力量，誰就決定了人們的認識傾向。對受眾來講。人們在視覺辨別中越來越無所適從。自然事物本身的真實已經沒有意義了，媒介環境的真實才是真正的現實，選擇了什么媒介也就選擇了該媒介視角所謂的真實。

綜上所述，影像的真實是相對的，影像的真實與否是可以人為控制的，人們通過影像看到的事實和自然界中的現實本身是有差距的。如果認識不到影像的相對真實性，就可能被影像的海洋所淹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