試析電視節目主持人話語的模糊限制策略

摘要 模糊性是人類自然語言的重要特性。模糊限制語(hedges)作為一種最普遍、最典型的模糊語言，在交際過程中發揮著重要的作用。從語用學的角度出發，通過對電視節目主持人話語的分析，發現電視節目主持人會能動地使用模糊限制語對自己的話語進行修正，以順應主持語境，增強與觀眾的互動力度，同時提高主持話語的可接受度。模糊限制策略的使用強化了主持效果，幫助主持人與觀眾達成和諧的人際互動。

關鍵詞 電視節目主持人 模糊限制語 語境

一、引言

語言是人們用來傳遞信息、表達觀點、態度或思想感情的交際工具。人們有時會用精確的語言表達自己的想法，但更多的時候，人們會用模糊的語言來傳遞信息。“人的大部分知覺過程和思維過程都浸透著模糊性……語言描寫就其本質來說是模糊的……”。(轉引自伍鐵平，1999)模糊性是人類自然語言的重要特性，是交際的需要，具有精確語言不可替代的積極作用。在某些語境中，模糊語言比精確語言更具有表現力，是言語交際中不可缺少的重要表達手段。模糊限制語(hedges)作為模糊語言家族的一分子，是語言中最普遍、最典型的模糊語言。作為生發話語模糊效應、產生特殊語義和語用效果的有力工具，模糊限制語得到了廣泛的應用。

以語言為主要傳播載體的電視節目主持人，能否在不同的主持語境中運用語言清晰地傳遞信息、貼切到位地表達自己的觀點態度、以及順利地完成與受眾的思想感情交流決定著主持的成與敗。因此，對語言策略的選擇必不可少。在電視節目主持過程中，主持人會把模糊限制語當成一種有效的交際手段，有意使用模糊限制語來達到某種特定的交際目的或應對某種交際困境。這種對模糊限制語的使用是語用策略性的使用。稱作“運用模糊限制語的語用策略”。簡稱為模糊限制策略。本文試從應用語言學的角度出發，在語用策略的視角下，對電視節目主持人話語中模糊限制語的使用及其語用功能進行分析，探討電視節目主持人如何巧妙地采用模糊限制策略完成節目主持的互動交際過程。

二、語言的模糊性及模糊限制語

語言是一門藝術，是人類特有的交際工具。語言學家們曾從不同的角度定義語言的本質特征：法國以梅耶(1866～1913)為代表的社會學派把語言的社會性看作語言的本質特征：以索緒爾(1857～1913)為代表的結構主義學派把符號性和系統性看作是語言的本質特征：申農(C.E.Shannon)首創信息論，在語言的本質特征中增加了冗余性(redundancy)；喬姆斯基提出轉換生成語法后，增加了生成性。(伍鐵平，1999)自1965年美國控制論專家札德(LA.Zadeh)提出模糊理論后，語言的模糊性成了備受關注的焦點。由于客觀世界的事物中，絕大多數沒有一個精確的界限，有些事物的含義甚至相當模糊。作為概括客觀事物的語言來說，也就自然帶有模糊性。語言的模糊性是客觀的存在。是自然語言的又一大本質特征，在語言交際中起著極其重要的作用。

模糊限制語是模糊語言的一個極其重要的組成部分，是指一些“把事物弄得模模糊糊的詞語(a word or phrase whose iob isto make things fuzzier or less fuzzy)”。(G·Lakoff，1972)它可以就話語的真實程度或涉及范圍對話語的內容作出修正，也可以表明說話人對話語內容所作的直接主觀測度，或者提出客觀依據，對話語作出間接的評估。(何自然，1988)根據模糊限制語能否改變話語真值條件，即能否改變話語結構的原意這一標準，Prince(1972)將其劃分為變動型(Approximators)和緩和型(Shields)兩大類。變動型模糊限制語屬語義范疇，而緩和型模糊限制語屬語用范疇。在此基礎上。何自然(1985)按語用功能進一步對這兩類進行細分。

變動型模糊限制語被分為兩類：一類是程度變動語。如：很，有點，相當，在某種程度上，在某種意義上，……；一類是范圍變動語，如：幾乎，大體上，大概，差不多，基本上，……。這兩類變動型模糊限制語都是變動原話：前者是根據實際情況對原話作某種程度的修正，后者給原話定出一個變動范圍。在言語交際中這兩類變動型模糊限制語可以避免說話武斷，使話語更具客觀性，更能為聽話者所接受。緩和型模糊限制語也被分成兩類。第一類是直接緩和語。它是說話者對話題直接猜測。或者表示說話者本人的猶疑態度，如：我想，我覺得，就我所知，似乎，好像，……；第二類是間接緩和語，它不指說話者本人的推測或者猶疑，而是引用第三者的看法。從而間接地表達說話者的態度，如：據說，有消息說，據專家所說，可以這么說，……。

三、電視節目主持人話語的模糊限制策略分析

電視節目主持人為了能夠順應語境，在主持過程中順利地達到交際目的，會使用模糊限制語來修飾自己的語言。下文對摘選的電視節目主持人話語中模糊限制語的使用進行分析，揭示主持人話語的模糊限制策略。下面三段主持人話語節選自中央電視臺新聞頻道的一欄新聞評論欄目《中國周刊》

(1)主持人：……安心、寬心、放心。本周，親自趕赴上海主持兩岸民間精英論壇的親民黨主席宋楚瑜用三個心來表達自己眼中兩岸關系的標準。聽上去似乎很簡單。但做起來不是那么容易，要讓兩岸關系穩定在安心的程度。恐怕也是需要三個心，恒心、耐心和決心。(《中國周刊》2005年9月20日)

(2)主持人：……另外，其實行人不遵守交通規則。也是造成這么多車輛死亡人數的一個重要原因。我想說到這一些的時候，這就都不是開玩笑了。而是非常殘酷的現實，或許我們每個人都有責任。……(《中國周刊》2005年8月27日)

(3)主持人：……由國家社科院公布的2006年中國經濟和社會藍皮書顯示，買房貴、上學貴、看病貴已經成為目前中國新的民生三大問題。這其中尤其是看病貴讓人提心吊膽，因為事關生死與健康。根據藍皮書的數據，目前中國有六成的人沒有醫療保險，四分之一地公民因缺錢而得了病硬扛著，這就難怪，本周在北京由政府投資的一家平價醫院新開張的消息就迅速的引起了人們的關注。……(《中國周刊》2005年12月26日)

話語(1)中，主持人認為親民黨主席宋楚瑜對兩岸關系提出的“三個心”標準并不容易做到，還需要“恒心、耐心和決心”。但在用語言表達自己的觀點和態度時，主持人有意使用了“似乎。恐怕”兩個模糊限制語。由于新聞評論節目相對來說具有嚴肅性，且討論的話題具有政治敏感性，主持人承擔著一定的言語責任。為了使自己的話語脫離較強的主觀性，避免語氣過于肯定而引起爭議，主持人使用模糊限制語把自己的觀點轉為一種猜測，模糊自己的肯定態度，為自己的話語留有一定的余地。萬一言論有失準確，所負的責任也會輕些。話語(2)中，主持人提出“行人不遵守交通規則也是造成諸多車輛死亡人數的一個重要原因”，意在提醒觀眾“遵守交通規則人人有責”，暗示觀眾自我反省。但考慮到強硬地語氣會使觀眾難以接受。便使用“我想，恐怕”這樣的模糊限制語，適當地緩和了肯定的語氣，避免強加于人。話語(3)里，主持人使用緩和型模糊限制語“根據藍皮書的數據”間接地表達了自己對所陳現象的認同。應該說，主持人是相信藍皮書的數據的。他引用權威的數據報告間接地表明自己的觀點。使自己話語的客觀性明顯增強，也加大了說服力度，更有利于引出后面的話題。

下面是節選自中央電視臺《實話實說》欄目中的對話：

(4)嘉賓：……這個推理啊，條件好當然會帶來一些方便，但是我想一切事情都是辯證的，比如他有相當大的一套住宅，那他就可能有相當高的職務，那么他就可能有相當高的年齡，那么過兩年他就有可能病了或者是去世了。(音樂，掌聲)

主：待人：很有道理，相當對。咱們的王工程師很實在啊，那么我們還想知道一個問題，就是您覺得中老年人喪偶也好、離異也好，他們想再婚得時候是想愛情、還是只是簡單得想找個老伴。

主持人：您覺得在中老年人戀愛過程中，有沒有一見鐘情這樣得感覺?

嘉賓：肯定有。比如我自己就經常對屏幕上的各種明星一見鐘情。(笑聲，音樂。掌聲)

主持人：棒，真棒。我覺得王工程師身心感覺都很健康，雖然我們把她列為中老年人的婚姻了。我覺得她一顆心還是特別活潑，生命力特別旺盛的。……(《實話實說》——人約黃昏后1996年12月8日)

(5)嘉賓：……在這種情況下，雙方都同意這么：辦，先暫讓前面堵了，后面在翻蓋的時候再留下后窗戶。

主持人：我不大接受這種方式，因為我覺得明擺：著的，不讓人開后窗戶這個太沒道理，而且這里確實有封建迷信的色彩。(《實話實說》——村里的故事1998年7月26日)

對話(4)中，主持人認可嘉賓的說法，并在言語上有意多處使用程度類模糊限制語“很，相當，特別”，提升自己贊同的力度。做出一種略高于客體事實的褒獎性評價。這種略顯夸張的贊美最大限度地維護了嘉賓的“面子”。對嘉賓產生極大的精神激勵作用。在這種情況下，嘉賓往往更積極地介入談話。此外。考慮到現場有的觀眾可能與自己持相異的觀點，為了避免絕對化，緩和這種過分贊同的肯定語氣，主持人還兩次使用了“我覺得”這類模糊限制語。這樣，主持人與嘉賓及現場觀眾就容易達成良好的互動交際關系，使談話順利進行。對話(5)中，話題談論到鄰里之間在蓋房時發生糾紛，嘉賓談到一種解決方案。但是，主持人并不贊同嘉賓的做法。在表達自己否定的態度時，主持人使用了“不大，我覺得”兩個模糊限制語，使語氣變得委婉，有效降低了對對方做法的否定，同時也降低了對對方面子的威脅，盡可能地維護了對方的面子。

類似的例子，再看下面這段對話：

(6)嘉賓：那這點本錢他自己去掙去，我不能借給他。但是我先生想借給他，因為我先生是一個很傳統的人，想的總是親情。

主持人：好像一般說到親戚就會想到親情，在這方面。比如錢的過多算計，經濟上的過多計較，好像都是不大被人支持的，是吧，但是你可以算得很清?

嘉賓：……就把我們家一個5000塊錢的國庫券取出來借給親戚了。別說5000，500我都心疼，那不也是挺不容易掙的嗎?不過這錢我們也不指著你還我們，以后你別來找我了。

主持人：我覺得你這話跟鄰居說。跟同事說，跟朋友說，都可以理解，好像單單是跟親戚說不能理解，因為畢竟是親戚。……(《實話實說》——如何對待鄉下的親戚1998年7月26日)

這段對話是就“如何對待鄉下親戚”展開的討論。鄉下跑來親戚借錢，“城里人”怎么對待呢?事實上，主持人并不贊同嘉賓的看法及做法，在其言語里出現的一系列模糊限制語就是一種交際策略。主持人用“我覺得”來表明以下陳述只是自己的主觀看法，而未必是公認的真理。對自己的話語有所保留。從而。改變了自己所說話語的真值條件，在一定程度上維護了對方的面子：而“好像”這一模糊限制語的反復使用，減少了說話者所要負的責任。

四、結語

綜上所述，我們看到，模糊限制語有著獨特的語義特征和豐富的語用功能，這是精確詞語所無法替代的。在言語交際中，使用什么樣的語言取決于交際目的。因此，電視節目主持人是否使用模糊限制語也是由交際目的決定的。主持人為了順應主持語境，會能動地選擇模糊限制策略以實現交際意圖，體現了主持人駕馭語言并用它為交際服務的能力，這也是一種重要的交際策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