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競生 性史內幕

張競生算不得文學家，那時節他在北大教書，藉藉無名，他認為劉半農的征求“國罵”很有趣，不覺技癢，也在《晨報》上刊出一個征文啟事，征求各人的性生活史料，名為“性史”。這一個征求，比劉半農征求國罵更為轟動。胡適之已經反對，蔣夢麟更期期以為不可。征求的結果，得到稿件只有三四十篇。有一個北大學生金滿成，化名為小江平，應征了一篇《初次的性交》，最為精彩。張競生不顧一切地印成一本三十二開的小冊子，約一百余頁，當時只印二千本，一搶而空。但是在北京的報紙上，贊的贊，罵的罵，已經遍傳各地。那時節最初寄到上海的《性史》不過十本，出版家沈松泉拿到一冊，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在上海翻版出售，初印五千冊，不過三四天，全部銷清。沈松泉于是和派克路光明印刷所約定，日夜趕印。我那時節正在辦《康健報》，也向由該印刷所承印，印刷所老板對我說，從現在起因為要趕印一種書，所以將一切原有書報，完全停印，介紹我到別家印刷所去排印。后來我才知道趕印的就是《性史》。究竟一共印了多少冊我不知道，但是我約略計算過，光明印刷所日夜開工連印一個月左右，機器才停下來，印數之大，可想而知。

上海商人翻印這本書發財的消息，不久傳進張競生耳里，他聽了也呆了。不久，租界當局禁止出售《性史》，京滬報章紛紛攻擊北大有損校譽，蔣夢麟一怒而把張競生請走。張競生想北京既不能存身，便認為若是到上海去一定可以發財，于是便到上海四馬路開設了一間“美的書店”。上海捕房一再對他控告搜查，實際上他非但沒有發財，而且欠下一身的債，住在法租界薩坡賽路豐裕里，我見過他幾次，覺得他憔悴不堪，而且還有隱疾，不久連妻子都和他離了婚。

（選自《閱世品人錄：章太炎家書及其他》/陳存仁 著/廣西師范大學出版社/2008年1月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