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五十歲開始起跑

深夜，我接到一個好朋友的電話，她迷茫地說：“在這里，我一眼就能看到自己五年、甚至十年后的模樣，我實在不知道這樣生活有何意義。”“那你可以重新選擇自己的生活。”我說，“比如考研，不就是一次很好的機會嗎？”她嘆了一口氣：“難了，我上大學本來就晚，何況又是女的，你體會不到26歲對一個女孩子來說意味著什么，特別在這閉塞的小城市里。前不久，我男朋友向我求婚了，這不僅是他個人的意思，雙方的父母都希望我們早點結婚。可一旦結婚，那真是墜入萬劫不復的深淵了，可不結婚我又能怎么辦呢。如果我還年輕幾歲，如果一切能從頭再來，我會重新選擇自己的人生。”

她沉默了，我也一時語塞。我能對她說些什么呢？良久，我說：“我給你講講曾讀過的一篇文章吧。文章的題目是《你長大后想干什么？》：一個年僅四歲的小女孩，一天突然很認真地問她正在換尿布的母親：‘媽媽，你長大后想干什么？’母親以為孩子在玩什么游戲，便假裝很合作地說：‘我想我長大后會成為一個好媽媽。’‘不行，你已經是一個媽媽了。’母親又說：‘那也許我會當老師。’‘不行，你已經是老師了。’母親困惑了，她坦白地告訴孩子，‘那媽媽就不知道還能干些什么了。’孩子天真的回答讓人聽來卻有石破天驚之感，她說：‘媽媽，你只要回答長大后想干什么就可以了，你可以干任何你愿意干的事。’

“母親被深深感動了，她這樣寫道：‘我的年齡，我的職業，我的五個孩子，我的丈夫，我的本科、碩士學位，這一切都不是問題。在她那稚嫩的眼里，我可以有夢想，還可以有未來，還能成為宇航員、鋼琴家或歌唱家。在她那稚嫩的眼里，我還在成長，還有許多夢想等待我去實現。’

“看完文章后的我，與其說是被感動著，不如說是被震撼著。孩子是不會說謊的，她用純真質樸的語言，向成人展示了一個全新的世界，一個為我們陳舊心靈所遮蔽的真理。那就是，即便我們垂垂老矣，只要有夢想、有熱情，心靈永不枯竭，我們就仍擁有無限的可能，未來依舊對我們敞開，希望之光也將永遠照耀我們。而年輕的我們，有什么理由不奮勇向前呢？”

說罷，我和朋友都陷入更深的沉默，也許在那一刻，我們都聽見了自己靈魂的呼吸，聽到生命前進的號角，感受到心靈的激蕩。許久，她用一種哽咽的音調說：“謝謝，你讓我重新認識了自己。”“不，我們應謝謝那個天真的孩子。”我釋然地笑笑。

放下電話，我的心情仍久久難以平靜，不由得想起曾看過的一個電視節目，其中有對聯想集團創始人柳傳志的采訪。他憶及自己的父親在年正六旬時，帶八十萬去香港發展，并取得了很不錯的成績。創業，尤其是大學生創業，是如今很時髦的話題，但這次卻由一個六十歲的老人來書寫，這實在出乎大多數人的意料之外。因為花甲之年，以常人的眼光來看，早應是兒孫滿堂、頤養天年的時候，種種花，養養魚，好不愜意。可柳先生的父親卻在這樣的年紀開始新的征程，獨自去一個陌生的地方，篳路藍縷地開創一番事業，這不能不讓我等人不老心老之輩汗顏。

有一篇文章說得好，青春不是指生命的一段時間，而是指一種精神狀態。如果心靈枯萎，那么即使你年方十八，身體健壯，也定然暮氣沉沉；反之，倘使你有一顆跳躍的、好奇的心，那么即使到了八十歲，你也將依然年輕！我想，柳先生也正是在父親這種精神的鼓勵下，能夠帶領聯想走到今天，并且始終不斷地開拓創新。

前段時間我和弟弟回家看望父母，一進門，見父親正揮毫潑墨，興致很高，我很是驚訝。父親不拿毛筆已很多年了，問起緣由，他得意地告訴我，現在內退了，準備把舍棄多年的書法家之夢又拾起來。弟弟有點不以為然，“爸，您都多大了，還想當書法家，那得從小練才行，你業余消遣消遣就得了，別找那罪受！”父親卻急了，“怎么，就容許你們年輕人有夢想，老年人就不能再追求追求，我三十歲時和你想法一致，認為年齡大了、不行了，于是放棄了，而今想起來，如果那時堅持下來，我早已經是書法家了。我現在算是明白了，倘是你想努力，任何時候都不晚。所以，我要從現在起跑，從五十歲開始起跑！”

從五十歲開始起跑，講得多好呀。誠然，如張愛玲所說，出名要趁早，我想，起跑也應趁早。但倘你已是垂暮之年，也不必灰心，起跑吧，一旦你跑起來，夢想便伴隨著你，希望之光便照耀著你，直到你生命終結的那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