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命的禁區

齊　山

肩負著一份神圣的使命，一位“民俗學者”闖入一塊神秘的土地……

1. 奇風異俗

在我國西南邊陲與某國接壤的地方，有一個百來戶人家的少數民族村落。由于地處偏僻，絕大多數村民都不會講漢語，反倒是因為經常與某國接觸交流，他們或多或少都會一些那個國家的話。這村子里的一個年輕后生叫查萬，曾到外面的學校念過書，高中畢業的他在這村子里學歷最高，也是為數不多的能講漢語的村民。

這天，有位客人來到村子里。這人長得白白凈凈，三十多歲，說著一口流利的北方普通話，村民們聽不懂他的話，就把查萬叫來。查萬與他交談后得知，此人名叫任宏林，是從北京專程來這里觀光旅游的，想找個業余向導。任宏林見查萬漢語說得很好，又得知他還會說某國語，頓覺喜出望外，當即邀請查萬來做他的旅伴，并許諾付給他一筆不菲的報酬。查萬愉快地答應了。

第二天一大早，查萬就帶著任宏林出發了。按照他們商量好的計劃，查萬本來是要領任宏林到附近古鎮參觀游覽的?？烧l知道，在半路上，任宏林卻忽然要司機改道，送他倆到邊境去。查萬很吃驚，任宏林這才向查萬說出了此行的真正目的：“我是一位民俗學者，在資料上偶然看到關于某國的母系原始部落—佐卡魯族的記載，引起了我的極大興趣。這次來是想親自到那兒做一番田野考察，需要一位了解那里情況、又會講那兒話的人為我做翻譯和向導。查萬兄弟，我想請你來幫我這個忙，好嗎？”

一提到那個母系原始部落，查萬立刻興奮起來：“我聽村里老輩人提起過，他們說那個部落的首領是由一個會巫術的女人來擔任。她的法力很大，部落里所有男人都得聽她的話，否則就會受到懲罰。也正因為如此，佐卡魯族形成了獨特的母系氏族：女人的地位至高無上，而男人則是她們的奴隸，服從她們的指揮?！?/p>

任宏林笑著說：“你講得對極了！那你是愿意陪我去嘍？”出于年輕人的好奇，查萬不禁躍躍欲試，再加上任宏林一再許諾提高報酬，于是他便答應了。

這兒國境線兩邊的居民來往頻繁，任宏林和查萬順利地在邊檢站辦了個臨時通行證，進入了某國境內。兩人步行了一天一夜后，終于來到了位于一片熱帶雨林之中的佐卡魯部落所在地?？傻搅四抢飪扇瞬虐l現，佐卡魯族至今仍然保持著自我封閉、與世隔絕的生活方式，輕易是不會讓外人進入的。

兩人辛辛苦苦趕來，卻吃了個閉門羹。

查萬有些失望，只得默默地與任宏林轉身往回走。走了一段路，任宏林突然拍拍他的肩膀說：“喂，跟我來，走這邊?！辈槿f見往叢林深處走，感到十分奇怪，任宏林卻一把拉住他的手，神秘地說：“先跟我走，到時候再給你解釋?！辈槿f莫名其妙地跟著任宏林在叢林里繞了一大圈，最后在一大片高聳入云的綠楠樹林前停下了腳步。

見四周一片莽野，查萬滿臉疑惑地問道：“任大哥，你帶我到這兒來干什么？”任宏林也不答話，只是用手向上指去，查萬抬頭一看，發現在離地十多米高的半空中，那些綠楠樹的樹杈上，搭著一個個小木屋。這些小木屋足有兩平方米面積，半人高，做得十分簡陋粗糙，側面留著進出門洞。查萬搞不懂這些木屋是干什么用的，正想問任宏林，卻猛地發現一個木屋里竟然有人影晃動。

“喲！”查萬不由自主地發出一聲驚叫，叫聲剛落，就見眾小木屋中探出幾十顆腦袋來往下張望，查萬驚得張大了嘴巴。更讓他驚訝的是，一旁的任宏林這時舉起左手掌，不停拍打嘴唇，對著上面的人發出“嗚……嗚”的聲音，而樹上那些人也用同樣的動作和叫聲來回應他。一時間，樹林里響起震耳的“嗚嗚”聲，驚得鳥兒們四散亂飛。

見查萬一臉困惑地盯著自己，任宏林連忙解釋道：“這些人叫‘樹人，全是佐卡魯族的青壯年男丁。根據他們的傳統，部落里的男人成年后都要住進樹上的‘樹屋里做‘樹人。而部落里的女人則會到這里來挑選身強力壯、令她們滿意的‘樹人回去做她們的奴隸，并‘娶中意者為夫，生育下一代。這是他們上千年來形成的傳統。”

查萬好奇地問道：“這是真的嗎？你是怎么知道的？”“我不是說過嗎？我是一個民俗學者，剛才我用原始資料介紹的方法向他們問好，哈哈，結果你看到了，他們都是挺熱情的?！苯又?，任宏林話鋒一轉，說道，“查萬，我查過資料，知道通過正常途徑進入佐卡魯部落，幾乎是不可能的。所以，我想到了另一個辦法，你愿意和我一起試試嗎？”“什么辦法？”任宏林眼睛一眨，吐出幾個字來：“扮成‘樹人被選進去?！?/p>

查萬一下愣住了，他盯著任宏林半天沒說出話來。他雖然不愿意，但架不住任宏林的再三懇求，再說，他也是個講義氣的人，不能丟下任宏林一個人回去，于是便同意了。

2. 進入部落

看來任宏林事先就做好了準備。他從背包里拿出棕色橄欖油，先讓查萬脫掉外衣，用橄欖油把查萬全身上下涂成深棕色，然后又掏出一塊虎皮紋的布，往查萬腰上一圍，盯著查萬左看右看好一陣，不禁興奮地喊道：“哈哈，不錯，太像了！”接著，他如法炮制，把自己也裝扮成“樹人”一樣……

萬事俱備，任宏林、查萬兩人在夜幕的掩護下，悄悄爬進樹上的一個“空巢”。

第二天清晨，查萬被任宏林的笑聲吵醒，順著任宏林手指的方向，查萬伸出頭一瞧，也禁不住笑了起來：只見“樹屋”里不約而同露出一個個圓滾滾的屁股，正從半空中往下拉屎。查萬正樂著呢，有人來給他們送飯了。任宏林像其他“樹人”一樣，把“樹屋”里的長繩垂了下去，送飯的果然也給他們捎了一份兒。

就這樣過了兩天。

第三天太陽升起的時候，外面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擊鼓聲，接著，就是一陣奇怪的叫喊聲。任宏林和查萬探頭往外一瞧，只見在不遠處的山頭上，一群佐卡魯族男人正手執長矛振臂吶喊。而在旁邊，他們的同伴用手擊鼓為他們伴奏。七八個脖子上箍著一層層項圈的女人被他們簇擁在中間，神態傲然地注視著這邊。

查萬覺得很稀奇，不由喊了起來：“哇，脖子上套那么多項圈干什么？弄得像長頸鹿似的？”

任宏林告訴查萬，這個是佐卡魯族的特征。女人們脖子上的項圈，代表著各自在部落中的地位，項圈越多，地位則越高。而且，據他了解，這些女人很可能是來挑選“樹人”的。

果然，她們開始召喚“樹人”了。她們同樣用左手拍打嘴唇發出“嗚……嗚”的聲音，而樹屋中的“樹人”們，先是大聲回應，然后做出各種各樣的動作和姿勢，展示自己雄壯的體魄，竭力想引起對面女人們的注意。

任宏林見狀，立即學著樣子，一邊叫一邊捶胸抬臂，可忙活了半天，對方卻不屑一顧，他只得把躲在一邊的查萬拽過來，他們倆一塊兒做動作。

沒想到，查萬一露臉，那邊就有人注意到了他們。一個佐卡魯族男子跑過來，在樹下朝他們叫了兩聲。“他讓咱們下去呢，怎么辦？”查萬心里有些害怕，任宏林鼓勵道：“別怕，跟我走！記住我給你交代過的事情?！比缓螅d沖沖地先爬下了樹，查萬沒辦法，只好硬著頭皮跟著下了樹。

兩人被帶到對面山頭上，在一個女官面前停住了。這女官脖子上套的項圈最多，頸子被拉得老長。她打量了兩人一番，開口問道：“你們倆怎么呆在一個‘樹屋里，難道不知道規矩嗎？”任宏林朝查萬使了個眼色，查萬立刻答道：“對不起，他是我哥哥，是個啞巴，腦子也有點糊涂，我得帶在身邊?！?/p>

那女官聽了，拿眼瞥了任宏林一下，任宏林就勢“咿咿呀呀”地比劃起來，一副傻乎乎的樣子。

女官盯著他看了半天，看得兩人心里直發毛，不過還好，并沒有露出什么破綻。女官像是動了惻隱之心，對查萬說道：“你倆跟我回去吧?！?/p>

任宏林和查萬原以為能成為這個女官的奴仆，誰知，她卻把兩人帶到部落最氣派的宅院，在正屋中堂盤腿坐著一個神情威嚴的女人。

“好像有什么東西跑過來了！”

任宏林沒有應答，而是伏在地上凝神靜聽。

忽然，傳來一陣尖利刺耳、攝魂奪魄的聲音，查萬嚇得趕緊捂住了耳朵，任宏林小聲安慰道：“別怕，別怕，沒事的?！边^了好一會兒，查萬才敢抬起頭來，然而，怪聲并沒有終結，先是狼嚎般的嗥叫，接著是孤雁似的哀啼，然后又如巨雷在咆哮……每一種聲音都如同一把利劍直穿心底，讓人驚懼不已。

這時，任宏林輕聲叫道：“快看，空壩起火了?！辈槿f抬眼一望，果然，遠處部落的空壩上，燃起了熊熊大火，火焰扭動跳躍著，似乎有一股詭異的風在撩撥著它，火光照得四周一片光怪陸離。

突然，空壩上空彌漫起一股綠瑩瑩的薄霧。緊接著，只見一個渾身長滿紅色長毛，模樣似狗，但體形比一頭公牛還大的怪物出現在空壩中央。在怪物身后，是手執長矛的女首領。此時的她，已變得身高似塔，頭大如斗。只見她揮舞著手中的長矛刺向紅毛怪物，怪物一邊負傷狂奔，一邊發出雷鳴般的吼叫聲。

也許是地上的木屑符咒起了作用，那怪物開始變得踉蹌起來，搖搖晃晃。女首領大吼一聲，一矛擊中了它的要害。那怪物慘叫一聲，倒在地上一動不動了。女首領則提起那碩大的怪物，將它投入了火堆中。然后，站在一旁默念咒語，看著那怪物被燒成一縷縷黑煙。不久后，火光熄滅了，天地間又陷入一片黑暗。

這離奇驚險的一幕把查萬嚇呆了，只感到昏昏沉沉，暈暈乎乎，過了許久才緩過神來問身旁的任宏林：“任大哥，你看見了嗎？好可怕呀！”“我……”任宏林的聲音有些發顫，“這些原始資料都沒有記載，我沒敢看?！?/p>

接下來兩人睡不著覺，東一句西一句地聊著，挨到天亮，才和大家一起回到部落，一齊拜謝女首領，此時的她已恢復平常的模樣。她告訴族人們，妖孽已被降服，佐卡魯族已平安無事。所有人都跪地拜謝。

5. 暗中探秘

這件事之后，查萬發現任宏林好像發生了變化，經常一個人躲到樹林里不知在干什么，查萬以為他被嚇著了，在四處尋覓機會偷偷逃離部落。

這天一大早醒來，查萬又發現任宏林不見了，一直到干活的時候，任宏林依然不見蹤影。查萬既擔心又害怕，生怕給女首領知道了，兩個人都難逃厄運。

整整一天過去了，直到傍晚，任宏林才偷偷跑回來。查萬忙問他去了哪里，一開始任宏林還不肯說，但在查萬一再逼問下，任宏林這才告訴查萬他是跟蹤女首領去了。查萬聽了大驚失色。

任宏林說，他很想弄明白女首領的巫術到底有何奧秘。他偶爾得知，女首領每隔一段時間都會外出修煉法術，于是便秘密跟蹤一探究竟。

查萬叫道：“我的天啊，你真是太膽大了，難道就不怕被她發現嗎？”任宏林說為了學術，他愿意冒這個風險。查萬又是搖頭，又是嘆氣。

任宏林沮喪地說：他一進入叢林中就迷了路，轉了整整一天才走出來。可奇怪的是，他走出來才發現那片叢林其實很小，只有半個足球場大小，可他卻始終走不出來?，F在他向查萬保證，他以后不再干這種傻事了。查萬這才松了口氣。

夜里，查萬為何時才能離開這兒憂心忡忡，久不能眠。忽然，他聽見旁邊床上傳來輕微的聲響，他明白任宏林又要出門了！查萬心中一凜，趕緊翻身下床，攔住任宏林問道：“任大哥，你要到哪兒去？”

見被查萬發現了，任宏林只得如實說他想去女首領的住處看看，據他觀察，每次從外面回來，女首領這時間還會在屋里繼續修煉法術。

查萬說：“你是我哥哥，你出事了，我也活不成。干脆咱倆一起去，好歹也有個照應?！比魏炅址Q謝不已。

女首領住的地方位于部落一角，與其他人的房屋隔得很遠。此時夜色已濃，兩人悄無聲息地繞到房子后面，看見一間“煉藥房”燃著火，透過半開的窗戶，可見女首領正背對窗戶坐在大火盆旁邊，而燃得正旺的火上，架著一個圓滾滾的黑色鐵罐。女首領一邊轉動鐵罐，讓大火慢慢炙烤，一邊喃喃低語。

就這樣折騰了半天，女首領終于停了下來。她把被烤得發紅滾燙的鐵罐取下來放到地上，跪在它面前閉目不語。突然間她又睜開雙眼，疾步走到窗戶邊，任宏林和查萬以為被她察覺了，趕緊蹲下身子。后來見女首領只是過來將窗戶關上，這才放下心來。兩人繼續守在外面，過了一會兒，屋里的火光熄滅了，女首領也離開“煉藥房”進了臥室。

等臥室燈光也熄滅后，任宏林、查萬悄悄摸進了“煉藥房”。屋子里黑乎乎的，彌漫著一股嗆人的焦糊味。任宏林劃亮一根火柴，借著微弱的火光，他倆在一個角落里發現剛才那個鐵罐。打開一看，里面什么也沒有，只是散發出難聞的酸臭味。在屋子四周，擺滿了各式各樣的瓶瓶罐罐，任宏林把它們一一打開，仔細看過后，拿出塑料袋倒了些進去。

查萬壓低聲音問道：“你裝什么？”任宏林搖搖頭：“不知道，說不定跟她的巫術有關呢！”查萬聽了不禁有些害怕，讓他還是別碰那東西，任宏林解釋說他只是拿一點回去研究。就在這時，查萬一不小心碰到屋里的一只鐵罐頭，只聽“哐啷啷”一聲響，緊接著就傳來女首領的厲聲喝問：“什么人？”兩人大驚失色，任宏林一把拉起查萬跑到院子里，將他摁倒在地，低聲說道：“躺下，就說有人把你打暈了。”

慌亂之中，查萬只能如此照辦。任宏林拔腿逃出了院子。女首領很快跑了過來，查萬趕緊閉上眼睛。女首領先喊了他幾聲，又踢了他幾腳，見沒反應，便拿了盆冷水潑去，查萬這才裝作剛蘇醒過來的樣子，可一眼瞥見女首領那兩道銳利的目光，不禁心虛膽怯。女首領盯著他，冷冷地問道：“剛才發生了什么事？”

查萬揉著自己的后腦勺，結結巴巴地答道：“我……我也不知道，就覺得腦袋……腦袋上挨了一下，就……暈了?！辈槿f說完，低下頭不敢再看女首領的眼睛，女首領又突然問查萬：“你那啞巴哥哥哪去了？”

見查萬不回話，她恨恨地念道：“妖孽、妖孽來了！竟敢在這里興風作浪，看我怎么收服它！”說完，女首領就命兩個男奴把查萬架起來，盯著他問：“哼，你以為能騙得過我嗎？我說過，我有上天賜予的法力，任何人跟我作對都不會有好下場?？炖蠈嵏嬖V我，你是打哪兒來的妖孽？是不是到我屋里偷走了我的東西？你混進我的部落里到底想干什么？”

查萬依然一言不發，女首領瞪了他一眼，惡狠狠地說：“你不要自作聰明，到時刻我會讓你乖乖說話的！”

查萬被關進一間屋子里，很快便覺得全身冰冷，四肢僵硬麻木，一會兒感到他自己飛上云端，一會兒卻又覺得自己跌入地獄。突然，他看見女首領騰云駕霧向他走來，柔聲細語地問：“查萬，快告訴我，你是什么人，你來這里究竟想干什么？”查萬覺得她的聲音好親切，像和他拉家常似的，于是抑制不住地要把一切都講出來，雖然心里有個聲音在警告他：“別說，什么也別說……”

6. 道高一丈

不知過了多久，查萬從恍惚中醒來，發現自己被綁在空壩邊上的一根木樁上，再一轉頭，竟看見任宏林也被綁在身邊。

“怎么是你，任大哥？”查萬失聲喊道，“你怎么也被抓起來了？是我，難道是我出賣了你？”

任宏林朝他“噓”了一聲，示意他不要多說話，然后表情輕松地沖他笑笑：“別擔心，查萬，咱們不會有事的?！?/p>

查萬正想問他怎么被抓的，突然間，號角響起，伴著鼓樂和吶喊聲，女首領登場了，只見她對眾人說道：“今天我又要在這里懲罰兩個犯了錯的人，不，他們是妖孽！記住，你們誰也逃不出我的手掌心！”

和上回一樣，四個火盆被端了上來，放在任宏林四周。女首領將雙拳舉向天空，狂吼一聲，然后伸進火盆中，一股黑煙帶著火星翻涌起來，將任宏林罩在了里面。黑煙散盡后，查萬看到任宏林的臉變得暗紅，一副十分難受的樣子。女首領抓起權杖先指向天空，又指向任宏林。他便也和上次的男奴一樣，好像被抽走了魂魄，目光空洞，表情呆滯。

女官走上前去給任宏林松了綁，接著拿出一根削尖的竹片，遞給女首領，女首領抓起了任宏林的手，查萬嚇得緊閉眼睛，他聽見周圍的人群發出“啊”的驚呼聲，他知道那是女首領把竹片刺進去了，查萬的血涌上心頭，決定要沖上去救出任宏林……

可當查萬睜開雙眼，卻看見任宏林安然無恙，相反的，卻緊緊抓住了女首領的雙手。女首領一邊掙扎一邊惡狠狠地詛咒他，可任宏林死活不肯松手。

大家都被這一幕搞蒙了，不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愣愣地看著。女首領漸漸停止了掙扎，無力地站在那里，表情也變得十分平靜，仿佛被任宏林馴服了似的。這時，任宏林喊道：“查萬，快過來！”這一喊讓查萬回過神來，也讓其他人吃了一驚，因為他們一直以為任宏林是個啞巴，現在居然開口說話了。

任宏林對查萬說：“你現在先幫我翻譯一下，告訴這里的所有人，我是上蒼派來的使者。”查萬驚奇地望著任宏林，見他目光堅定，不像是在打誑語，便一句句翻譯起來：“這個女首領其實根本沒有什么法力，那全都是騙人的！”

人群立刻騷動起來，任宏林做個手勢讓大家安靜下來，讓查萬繼續轉述自己的話：“眼見為實！現在我就在她身上做個示范，你們也就明白是怎么回事了。”

任宏林先用繩子綁住女首領，然后從懷里拿出一個紙包，紙包里正是昨晚上他從女首領屋里拿走的粉末。女首領見狀，大吵大鬧拼命掙扎。

任宏林二話不說，點燃紙包，里面的粉末燃燒后冒出一股黑煙，很快，女首領便安靜下來，綿軟地立在那里，表情也變得十分麻木。任宏林拿起一根尖竹片去戳她，她也絲毫沒有反應。

“大家看見了嗎？”任宏林提高聲音說，“所謂法力，其實就是靠那些粉末！這些粉末都是由她出去采回來的各種植物烘烤提煉制成的，有大麻，有蔓陀羅，還有蛤蟆菌……這些植物都含有神經毒素，能麻痹人的神經中樞，使人喪失意識，產生種種幻覺。她要懲罰人時，就把事先捏在手里的粉末扔進火盆里，使其燃燒產生毒煙，人吸入后就會短暫失去意識。而她降服妖怪的做法也如出一轍，她在給大家吃的食物里，放入了蛤蟆菌。人吃了它，就會產生幻聽、幻視，你們看到的紅毛怪物，其實不過是一只被涂了紅漆的狗罷了。在幻視作用下，你們看到的就是一只龐然大物，當然，你們的首領也跟著變大了……”

聽到這里，人群再次騷動起來。

趁著這當兒，任宏林拉著查萬悄悄溜出人群，一溜小跑離開了部落。

7. 披露真相

卻說任宏林與查萬踏上了返程之路，查萬終于明白：原來任宏林并不是一個民俗學者，他的真正身份是公安部緝毒總隊的技術專家。

前一段時間，公安部發現國內出現了一種新型的毒品，且呈現迅速蔓延的趨勢。這種毒品會讓吸食者產生強烈的幻覺，對人體傷害極大。經過偵查，他們得知這種毒品是由某國偷運到我國的，而其中含有的一種特殊“致幻物”就出自佐卡魯部落。于是，公安部派任宏林到某國去偵查這種物質，為以后的偵破工作和成癮者治療提供依據。但任宏林不懂某國語，需要一名翻譯，所以就以尋找導游的名義找到了查萬。

從此前掌握的資料中，任宏林了解到佐卡魯族的女首領擁有能控制人意志的“法力”，他推測這多半與那種“致幻物”有關。果然，那次女首領懲罰男奴的過程，印證了他的想法。但他沒料到查萬由于恐懼而打退堂鼓，為了不引起查萬的懷疑，任宏林假裝同意離開，暗中給他喝的水里下了藥，再在半路上裝作中了女巫的咒，重新回到了部落。

接著，女首領說要作法降服妖孽，任宏林估計也跟“致幻物”有關，所以當女首領要大家吃下同樣的食物時，他便起了疑心，沒有吃下那碗湯食。事實證明，那里面確實被放入了蛤蟆菌，所以查萬才會聽到各種各樣的異響。女首領和那條被涂了紅漆的狗出來后，任宏林開始有些奇怪，但后來聽了查萬的描述，方才知道這也是女首領耍的鬼把戲，通過幻覺讓大家以為她有降服怪物的神奇法術，從而死心塌地聽從她的指令。

接著，任宏林便發現一個“規律”：女首領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單獨外出，形跡可疑，他便尾隨其后，終于，他發現了女首領的秘密行為，等拿到提煉出來的粉末回去查驗成分，他初步斷定那就是神秘的致幻物。

本來，至此任宏林的任務已圓滿完成，他可以和查萬離開了。但他很想讓受蒙蔽被迫為奴的佐卡魯族男人了解真相，改變他們的命運，于是，他主動向女首領承認自己到她屋里去過，設置陷阱，誘導女首領懲罰自己以便現身說法。所以，當女首領把粉末撒進火盆燃起毒煙時，他就先氣沉丹田，躲過了一劫。

“原來是這樣！”查萬恍然大悟，驚叫道，“可我有點擔心，佐卡魯族會不會因此出亂子啊？”

任宏林開心地笑道：“不用擔心，我已讓有關部門通知了某國政府，他們會介入此事，圓滿解決的。不過我個人倒是希望那些男奴們能奮起抗爭，不要再做奴隸，也算是我為促進性別平等，維護咱男同胞的利益做了一件大好事啊。哈哈?！?/p>

半年后，查萬又見到了專程來看望他的任宏林。他剛去了某國，協助某國政府鏟除了那些害人的植物。

任宏林還告訴查萬，他還回佐卡魯族部落看了看，可令他深感遺憾的是，那里的一切依然沒有任何改變，男人們仍心甘情愿地做著女人們的奴隸。

任宏林無奈地嘆息道：“唉，以前我覺得他們很可憐，現在卻覺得他們很可悲?！?/p>

(題圖、插圖：楊宏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