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我初試身手

徐樹建

這個少年不簡單，小小年紀，竟要一個人上山去捉野豬。

山海家種了十幾畝玉米地。這些天，不知從哪里來了一群野豬，把地里糟蹋得一塌糊涂，玉米更是給野豬吃了一半。山海的爸媽想盡了辦法，都攆不走這群野豬，急得是火燒眉毛。原本，他們還指望收了玉米換成錢，能貼補山海上大學的費用，現在看來，是沒可能了。

可奇怪的是，山海的臉上一點也不見愁容。說起這個山里娃，打小就特別聰明，又能吃苦。這幾天，他天天腳步輕快地進來出去，還不時皺起眉頭合計著什么。

這天早上，山海爸媽正沒滋沒味地吃著早飯，山海卻稀里嘩啦地把一大碗玉米糊倒進肚里，然后放下碗一抹嘴，一本正經地說：“爸、媽，我也老大不小了，該為家里出點力了，我決定去捉野豬！”

山海爸媽一聽，手里的碗差點沒掉地上，兩人對望了一眼，山海媽先驚慌地開了口：“山海，你放心，我們就是拆房子賣血也要供你上大學，你可不能瞎琢磨出什么岔子啊？那我們還活不活了？”

山海爸也是一臉的慌張。山海明白爸媽為什么會這樣，去年有個山里娃因為沒錢上大學，結果后來頭腦有點不正常了，爸媽現在大概以為自己也受了什么刺激。

山海笑著說：“爸、媽，我沒事，只是這些天我在想，總不能老是讓你們為我操心，自己讀了這么多年書，也得派上用場是不是？這么一想呢，我還真想出了一個主意。”

山海爸媽見他不像是胡言亂語的樣子，這才放下心來，山海媽問道：“我兒子一向點子多，說說看，是什么主意？”

山海卻一臉神秘地搖搖頭，說：“天機不可泄漏，以后你們自然明白，不過，我需要你們幫個忙，你們舍不舍得給我一百斤新鮮的玉米棒子？”

山海爸假裝舉起手作勢要打，笑罵道：“你跟老子都敢留一手？要一百斤那么多啊，可現在玉米還嫩著呢，割了可惜……”

山海媽一聽，瞪著山海爸喊了起來：“不就是一百斤玉米棒子嗎？現在不收，等著留給野豬吃啊？山海，你馬上拿鐮刀跟你爸割去，給你用即使是浪費了，也比給那些畜牲吃了好！”

這下山海爸無話可說了，當下爺兒倆就提著鐮刀去收割了一大堆玉米，堆放在家里。

第二天一大早，山海就起身了，背了一麻袋香噴噴的玉米棒子準備出門。山海媽問他干什么去，山海笑瞇瞇地說：“喂野豬去，貪嘴的野豬最愛吃這個了。”

山海媽驚得眼珠子差點掉出來，說：“小祖宗，你還嫌野豬吃得少啊？還要喂它們？”

山海卻說：“媽，你這就不懂了，這叫做‘欲擒故縱，是三十六計中的高招，我走了。”

望著兒子精瘦的背影，山海爸在后面大聲喊：“兒子，小心點，可別撞著野豬。”

山海頭也不回地說：“放心好了，現在還不是它們的就餐時間。”

一晃十幾天過去了，山海每天還是一大早背一麻袋玉米出去，然后帶著空麻袋回來。這陣子，山海爸媽忙著四處給兒子借錢上學，便也顧不上問他的事。

這天，山海又一本正經地對爸爸說：“爸，從現在開始，你得抽出空來幫我第二個忙，你舍不舍得？”

山海爸痛快地說：“行啊，我一百斤嫩玉米都舍得了，還有什么比這更花錢的？”

山海說：“爸，還真被你說中了，我要咱家后坡上長的樹，你砍一些下來給我用。”

山海爸像被蝎子蜇了似的一跳三尺高，大叫道：“兒子，你知道為了你上學的事，我和你媽借了多少債？這些債我們將來拿什么還？就指望那些樹成材啦，你、你……也太不懂事了！”

山海卻不退縮，說：“樹砍了還可以再栽，爸，我可聲明在先，你要是舍不得，那一百斤玉米就算白白貢獻給野豬了，要不，我等媽回來跟她說去。”

山海爸氣得呼哧呼哧的，一雙眼瞪得有雞蛋那么大，可末了還是點點頭，說：“你小子拿你媽壓我是不是？我不怕！不過，我還是答應你，幫人幫到底，誰讓你是我兒子呢？”

于是，爺兒倆拿著斧頭、鋸子，咯吱咯吱地又是砍又是鋸，弄倒了幾十棵碗口粗的樹，然后拖回家碼好。

第二天一大早，山海又出門了，左肩依舊扛了一麻袋玉米，右肩想扛幾棵樹，哪里扛得動？早有人替他扛了起來，是山海爸，他實在搞不懂兒子在玩什么花樣，不過今天他要陪兒子進山。

山海右肩也沒閑著，又扛了一把鐵鍬，然后爺兒倆大步進了山。到了一大塊被野豬吃光的玉米地里，山海說：“爸，你把這些樹干一根挨著一根深埋進土里，一定要埋實了，我去喂野豬。”

山海爸一頭霧水，想問兒子，兒子卻已扛著那袋玉米向山里走去，一邊走，一邊大聲唱歌。山海爸聽著聽著，忽然之間發覺，兒子面對困難好像一下子長大了。

第二天、第三天……以后的幾天都是這樣，山海天天指揮爸爸，這里那里地到處埋樹干，山海爸問：“干啥一次只埋幾根呢，干脆一下子全埋了多省事！”山海卻說不行，然后依舊自個兒去喂野豬。

這天，山海爸忽然發現，不知不覺中，那些樹干已經圍成了一個大圈，缺口正在一點一點地收縮，就差一個門了。山海又用麻繩把樹干一根根地全拴牢了，然后一臉篤定地說：“下午，您和媽就瞧好吧！”

到了下午，山海忽然“哼喲哼喲”地扛了一個木柵欄門回家，爸媽驚問：“山海，這是打哪來的？”山海得意地說是請老木匠打的，然后又拿了一根長長的麻繩進了山。

山海走后，爸媽正在家里，一邊議論兒子的奇怪舉動，一邊愁眉苦臉地商量再跟誰借點錢，就在這時，山海忽然狂奔進來，大叫道：“爸、媽，我把野豬全捉住啦！”

山海爸媽一聽，連忙腳不沾地跟著山海直往山里奔。為了以防萬一，還特意叫上了幾個村里人，個個手里拿刀帶棍的。

到了山里，離著老遠就聽到一陣又一陣嘶叫聲，好像有好多只野豬在憤怒地大叫，那聲音嚇人極了。山海爸媽的心“咚咚”狂跳，奔過去一看，野豬真的被捉住了！

原來竟有幾只野豬被關在了那個用樹干圍成的圈里，圈門口被木柵欄門給牢牢地堵上了，門上還系著一段長長的繩子，只聽山海說：“等野豬快吃飯的時候，我悄悄地埋伏在玉米地里，等它們一走進圈里，我一拉繩子，門就掉下來了，門上有活扣，掉下來了就提不上去，所以野豬勁再大也出不來。”

大伙一看，果然，那些發狂的野豬正在拼命地頂著門，可哪里頂得起來。更多的野豬在撞樹，可那些樹早已被山海爸深深地埋進了土里，又用結實的麻繩給一根根地拴上了，哪里撞得動半分！

山海媽激動得眼淚都要出來了，大聲說：“我說吧，我兒子將來是要做大事的，他比誰都聰明！對了，兒子，這些豬怎么肯聽你的話，乖乖進這圈里來呢？”

山海得意地說：“因為那一百斤玉米啊！我每天把玉米棒子撒在野豬必經的道上，時間一長它們就形成了條件反射，會乖乖地跑來找玉米。然后，我又讓爸每天在這兒埋下幾根樹干，野豬們見沒有危險，更加放心大膽了。這樣一來，隨著樹干的慢慢增加，即使等咱這圈只剩下一道小門了，野豬照樣還是大搖大擺地進來吃玉米，就這樣，它們成了甕中之鱉。”

山海頓了頓，又說：“爸、媽，我事先沒告訴你們，是因為我想看看自己到底能不能單獨干成一件事，我馬上就要離開你們了，得學會自個兒闖蕩是不是？”

山海爸媽激動得連連點頭，說不出話來。

后來，山海爸媽歡天喜地把借的錢全還給了人家，因為有好幾家動物園聞訊趕來買走了野豬，學費的大問題終于解決了，村里還有幾個窮娃娃也因此上得起學了……

(題圖、插圖：譚海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