視頻里的秘密

黎麗敏

惜珠的男人勝強三年前辭職南下淘金，夫妻倆一直過著兩地分居的生活。最近勝強在南方那邊的生意似乎有了起色，據說是發了筆不大不小的財。勝強開始大包小包地往家里寄鄉下的稀罕物。香噴噴的玉米油、包裝精致的進口巧克力、高檔時髦的裙子……通過郵局，不斷地傳遞到惜珠的手里。惹得鄰家的姑娘媳婦們格外眼饞，每次郵遞員一到，總有一群女人上她家里來看新鮮，惜珠也很樂意地將勝強寄回來的東西一一展示、大方地將勝強寄回的零食拿出來給大家分享。旁人七嘴八舌地說：“你家勝強真行，這么會賺錢。”“你們家的勝強可真舍得，可真疼你啊！”惜珠聽在耳里甜在心頭，誰不巴望自己男人對自己好，在人前給自己長臉啊。

可是日子久了，就有人在惜珠面前說出酸溜溜的話：“男人不在身邊，怎么好都是假的。發了大財，寄點小恩小惠就能哄住家里的女人，自己在外長年不見蹤影，都不知道在哪風流。”說這話的人多半是出于對惜珠眼紅嫉妒，可是她聽了以后心里還是十分不是滋味。

惜珠心想，是啊，往年勝強在外面沒賺到錢，年底說什么也要存夠車費回家團圓一次。但是今年勝強有錢了，卻打電話說不回家過年了。是不是男人一有錢就樂不思蜀？惜珠心里直犯嘀咕，再和勝強通電話的時候，就說：“你是不是在外面有女人了？怎么這么久都不想回家？”

勝強一愣：“怎么可能呢，我是那種人嗎？只是工作走不開……”惜珠打斷他，“我不管，你要陪我，我要看見你！”

其實兩個人分開這么長時間，惜珠也習慣了，她并不是耐不住寂寞，只是想通過這樣的方式來證明勝強對她的愛。因為她曾經聽別人說：對于一個很窮的男人來說，他舍得為你花錢，代表他愛你。但對于一個發財的男人來說，他為你花錢，并不代表什么，因為這點錢對他們來講不算什么。讓有錢的男人證明他愛你的辦法，是他肯花時間陪你，因為時間對他們來說才是最寶貴的。所以惜珠希望勝強能為她花一點時間，以打消自己心中的疑慮。

聽惜珠這樣說，勝強在電話中沉默了一會兒答應了，勝強在電話里說：“好，春節的時候，我一定讓你看見我。”

惜珠歡喜得不得了，從那以后便掰著手指數男人回家的日子。直到春節前夕，惜珠也沒有盼到人，勝強卻通過郵局寄回一臺電腦。

惜珠氣呼呼地打電話問勝強：“怎么回事？”勝強不慌不忙地回答：“這個電腦里面有個攝像頭，你去找人幫你把攝像頭裝上，就能隨時看到我。”

惜珠將信將疑地請人幫忙安裝了電腦，聯線后一看，可不，勝強不正坐在自己眼前嗎？通過那個叫耳麥的東西，她還聽見勝強說話的聲音。惜珠聽見勝強在那一頭說：“你說話吧，這東西像打電話一樣。”

惜珠稀奇得很，歡喜地說了一句：“我可以看到你了，你能看到我嗎？”

勝強說：“能，你看到那個圓圓的發亮的‘眼睛嗎？我就通過這個‘眼睛看到你。”惜珠一聽，連忙捂住那只‘眼睛。勝強說，“怎么啦，不讓我看？”惜珠說：“你等會兒，我換套衣服再來。”惜珠將勝強寄回來的時裝換上，才重新坐回電腦前，跟勝強“會面”。

從那以后，惜珠每天都在網上和勝強“會面”。碰到人家問，勝強過年怎么不回來啊？惜珠就很自豪地說：他天天在電腦上陪我呢。惜珠相信勝強還是愛她的，他雖然不能回來，但是每天還是用大把的時間陪她上網。

可是好景不長，有一天惜珠和勝強用電腦視頻的時候，惜珠看見鏡頭前的勝強頭似乎不小心一歪，旁邊立刻有一只手，將勝強摸了一下。惜珠看清楚了，那是一只女人的手，白皙、細膩，摸勝強的時候動作溫柔。

惜珠又氣又怒，原來勝強身邊還有個女人！原來自己每次和勝強視頻的時候，還有個女人藏在攝像頭后面不動聲色。惜珠強壓下怒火在網上裝作不經意地問起：“你旁邊有人啊？”

不想，勝強卻支支吾吾地說：“沒，沒有啊，這里就我一個人。”勝強在撒謊！

惜珠更加證實自己心中的想法：怪不得勝強有時間天天上網，卻不愿意回家過年，他的魂已經被那狐貍精勾去了。

婚姻告急，惜珠當即決定親自到勝強那里看個究竟。惜珠在網上對勝強說，我要來南方。勝強果然嚇得面無人色，找種種借口勸說惜珠打消這個念頭，可是他越是不讓惜珠來，惜珠心中的念頭越堅定。她非要親自去揭開勝強藏在電腦視頻底下那不可告人的秘密不可！

惜珠坐了十幾個小時的火車到達勝強所在的城市，她打通勝強的電話：“勝強，我到了，你快來接我。”不料勝強在電話里語氣慌亂地說：“我不會來接你，你還是回去吧。”

惜珠一聽，心里便咬牙切齒地罵，這個殺千刀的，自己千里迢迢地來南方找他，人影都沒見到，他卻要自己打道回府。男人一變心，就無情得這樣絕決。

惜珠說：“我不會走的，我見不到你，我就餓死凍死在這里。”勝強在電話中沉默了良久，終于嘆了一口氣：“那好，你站在原地。”

半小時后，有個陌生男人開車到車站來接惜珠：“你是惜珠吧，勝強叫我來拉你。”惜珠不高興地說：“勝強怎么不來？”

那人面色陰陰地說：“你到了就知道了。”

那人把車開到一個地方停下，惜珠一看，是一家醫院。她滿腹狐疑地跟他進去，走進一間病房，看到一個被繃帶包裹得像粽子的人，旁邊還站著一位看護。

惜珠一看，這不是勝強嗎？勝強怎么受傷了？勝強怎么變成這副樣子？惜珠一時不能接受這與想象中完全不同的事實。

原來，勝強幾個月前在一次大火中搶救公司的財物，除了頭部以外，全身被燒得沒有一寸好肉。惜珠這才知道，勝強并沒有發財，他每次寄回家的都是自己受傷獲得的巨額賠款。勝強一直不回家，就是怕惜珠看見自己變成這副樣子會傷心。

為了滿足惜珠見他的要求，勝強才不得不托朋友為惜珠寄了電腦。而每次和惜珠視頻的時候，勝強只露出頭部以上的位置，惜珠不知道，勝強頭部以下的身體已經傷得動彈不得了，每次還要在看護的幫助下，強忍著劇烈的疼痛強顏歡笑地在視頻上與惜珠談笑風生。

惜珠上次在視頻中發現的女人的手，正是看護的手，因為勝強的頭歪下去，他卻無法借助身體的力量讓自己正起來，一邊的看護才幫他扶正，而給視頻這一頭的惜珠造成有人用手撫摸勝強的錯覺。

惜珠明白了這一切，她撲到勝強的床前，眼淚簌簌地落了下來：“勝強，我錯怪你了，我對不起你。”

（責編：非本 圖：薛志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