罵人兩面說

彭廣軍

博客簡介：

學不成，去當兵。退伍當建筑工人，又上學，然后進工廠做電焊工、跑銷售、當會計、做公務員，2005年開始寫稿子，鱗鱗爪爪發表一些不成樣子的文字。2006年9月在中華雜文網注冊博客，開始投貼文章，得到諸師友鼓勵，相互唱和，大有相見恨晚之意。至今貼文三百多篇，多為“急就章”。博客地址：http://www.chinazawen.com/blog/user1/1539/index.htm

我的公告：

沈從文先生說：“我只想造希臘小廟，這神廟供奉的是‘人性”。我極遵從。竊以為所有文章都應為“人性”而作，雜文更是如此。大學時，我同時喜歡上了魯迅和沈從文先生的著作，人奇怪，自己亦想不通。現在有了點感覺：在“人性”方面，他們殊途同歸！

聽過句老話：萬人唾罵，無疾而終。可見我們歷來十分在乎罵人或被人罵，所以戲曲有《擊鼓罵曹》之類。古代打仗陣前除了要有“舉天天無把，恨地地無環”的厲害武功，還得有犀利的罵人本領，連張飛那樣的老粗也會罵出“三姓家奴”一類的經典，足見“罵功”與武功的地位真是難分伯仲。少時看連環畫《小霸王孫策》，見小霸王在陣前一通高叫，居然將敵方副將王朗罵得倒撞馬下吐血而亡，覺得孫策真是三國時期第一勇士，非常佩服，一直希望學到他那種本領，然而至今未能如愿。

這何嘗不是一種幸運呢？前有禍從口出的經驗教訓，當今罵人同樣也不是件輕松的事情。重慶小公務員秦中飛罵了縣里領導被抓進了拘留所；河南孟州農民閆進先罵了當地官員，被押著游街示眾；山西運城干部楊秦玉寫信舉報縣委書記被判有期徒刑；安徽五河中學教師，因不滿上級的校長任命，發短信給縣領導，被拘留十天……

事實是，“罵人”的人不一定是壞人，被罵者也不見得不是好人。

美國歷屆總統似乎鮮有不挨罵的，即便是亞伯拉罕·林肯那樣的偉人也不能例外。首先他被妻子罵，林肯當了總統以后妻子仍然公開嘲諷、謾罵他，甚至還將熱咖啡潑在他頭上。其次是同事罵，做律師時，有人告訴他鉆法律空子可以贏得五百美金，林肯說你不能用誠實手段掙六百美金嗎？同事罵他是榆木腦袋死腦筋。林肯對奴隸制懷有強烈的恨，對信仰奴隸制的人卻相當寬容，他說“如果我處于他們的位置，也會像他們一樣。”因而他兩方不落好，對手、下屬都罵他是“該死的，笨拙的長臂猩猩”。他那著名的《哥底斯堡的演說》也被當時許多報紙指責為“愚蠢、感傷、沒有價值”的廢話……

面對嘲諷、詛咒和辱罵，林肯的態度是：讓人們隨便說去吧，我要保證有良好的心態來為他們工作。試想，有此種心態誰還能把他怎么樣？

其實啊，誰在人前不罵人，誰的背后沒人罵？連權傾朝野的武則天都被駱賓王罵得七佛升天，顏面掃地，然武則天確有丈夫氣，非但不生氣，反而贊賞罵人者的文采。可更多統治者既不明白這個道理，也沒有這個雅量。薩達姆在位時，“百分之百”的選民給他唱贊歌；倒臺了，原來許多唱贊歌的人，恨不能將他挫骨揚灰；袁世凱在位時，連妓女流氓都上街游行，恭請他出來當皇帝，可是他僅僅坐了八十三天龍椅就在國人的唾罵聲中暴斃。他們真的覺得天下人都真心臣服于自己嗎？我看他們還不至于弱智至斯，之所以如此，要么是假裝不知道，要么就是迷信憑自己的淫威可以改變世道人心。今天少數“縣太爺”似乎也有暴君脾氣，幸好現在他們還只有抓人坐牢的權力，如果握有生殺大權，誰能保證他們不會砍人腦殼。

前些日子，有個學校校長辟了一個房間，讓師生對著自己的畫像拳打腳踢，惡言謾罵。不管他的出發點如何，我卻以為這也是難得的勇氣之舉。至少他心里想到了屬下還會有人對自己不滿意、對自己有怨氣。用這種心態當領導，他至少不會聽到罵聲就一蹦三尺高，就覺得人家是在侵害自己名譽，也就不會動不動就抓人關進大牢或者游街示眾。

我不贊成人動輒辱人祖宗，動不動就罵得別人狗血噴頭。罵人不是和諧社會應有之義，亦有礙社會和諧。但是，沒有罵人的聲音，也不見得就一定和諧，萬馬齊喑肯定比能夠自由罵人的日子可怕得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