喝酒

劉國芳

他去一家叫紅樓的酒店喝酒，這是一家上檔次的大酒店，每天人來人往生意好得很。進了酒店后，他立即在走來走去的人里看到一個熟人，便過去打招呼，握手，還說：“你在哪間？等下我過來敬酒。”

熟人當然告訴了他。

酒喝了一半，他搖搖晃晃端著酒杯去敬酒。但他走錯了，他推開一個包間，見一桌人喝得熱火朝天，但里面沒有他的熟人。正想退出來，里面一個人喊道：“這不是張部長嗎？”

這一聲喊過，一桌的人全過來了，都說：“張部長來敬我們，快請上坐。”

他說：“我不是張部長。”

一桌的人不聽，把他往主座上推，仍說：“張部長，坐坐。”

他說：“我不是張部長。”

一伙人還是不聽，硬是推推搡搡把他按在主位上。

坐下后，他仍說：“我不是張部長。”一個人就笑，然后說：“看樣子張部長也醉了，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了。”說過，這人跟一桌的人說：“來，我們敬張部長。”

敬過后，一個人又說：“張部長，盡管我們都是你提拔的干部，但你現在肯定對不上號，我給你介紹一下。”

說著，這人逐個介紹起來。他就知道了這一桌都是領導，里面有一個趙局長，一個錢局長，還有孫局長、李局長以及吳主任胡所長馬科長等等。才介紹完，一個人就舉著酒杯說：“張部長，我一向敬佩你的為人，現在我敬你，你意思一下，我喝光。”

這人敬過，一個人接著站起來，這人說：“在我們市，張部長可以說是最得人心的好領導，這杯我干了，你意思一下。”

再一個人也站了起來，這人說：“張部長口碑確實好，我喝光，你也意思一下。”

桌上十一二個人，每人都敬了他，但沒完，一輪喝完，又有人站了起來，這人說：“張部長，我再敬你。”

他說：“不是喝了嗎，怎么還敬？”

這人有些醉意了，說：“我官當得沒有張部長大，但要讓我佩服的人還真不多，你張部長算一個，所以我要再敬你一次，這回，我喝三杯，你喝一杯就行。”

喝過，這人跟同桌說：“下面我提議，我們再敬張部長都得喝三杯，張部長喝一杯。”

桌上有人馬上響應，一個人說：“好，張部長看得起我們，我們喝。”

立即喝了起來，趙錢孫李局長以及吳主任胡所長馬科長等一個一個喝了三杯。他也得喝，一杯一杯喝，一輪下來，他喝了十來杯。但他有酒量，喝過，他搖搖晃晃起身要走，但桌上一個人仍說：“張部長，我再敬你，能跟張部長在一起喝酒，是我們的榮幸，我怎么也得再敬你一次。”

他說：“算了吧。”

那個人說：“不，我一定要敬你。”

他說：“這回怎么喝。”

那個人沒說話，只拿起一瓶酒，用牙把瓶蓋撬開，說：“為了表示對張部長的敬意，我把這瓶白酒喝光，張部長你隨意。”

也不等他發話，那人頭一仰，就把瓶子對著嘴咕嚕咕嚕地喝了起來。

又有一個人，也如法炮制喝了一瓶。

兩人喝光，再沒人做聲了。

見沒人做聲，他做聲了，他說：“還喝不喝，不喝我過去了？”

仍沒人做聲。

他起身了，離桌而去。

他才走，一個人頭一栽，倒下了。

接著，又一個人栽下了。

第二天，那個張部長忽然接到一個電話，電話里說：“張部長不好了，昨晚跟你喝酒的人，有兩個喝多了，醉死了。”

張部長說：“胡扯，我在北京學習，我跟誰喝酒啦？”

電話里說：“奇怪，那昨天跟我們喝酒的人是誰呢？”

然后，電話斷了。

【原載２００８年１月２日《喜劇世

界》】

題圖 ／ 維拉姆（荷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