譯/羅丹霞
耳證人并不努力去細看,而是靠耳朵去聽。他過來,他站住,他悄悄地擠縮到角落里去,他瞧著一本書或一個櫥窗,他聽聽有可聽的,然后他就既無動于衷又心不在焉地離去。他那么善于消失,以致幾乎可以認為他根本沒來過。他一下子就已在別處,把聽來的好好放進袋里而且什么也不忘記。
他什么也不忘記,到了把它說出來的時候耳證人就蠻值得一看了。那時他換了一個人,那時他胖了1倍并高了10厘米。這些他究竟怎么弄的?他是不是備有專為說出來而用的高跟鞋?難道他用枕頭填塞了自己以便使他的話顯得更沉重更緊要嗎?他什么也不添加,他把它說得十分準確,好些人心里在想,但愿自己當時緘默就好了。那會兒,這一切現代化的器械都是多余的:他的耳朵比任何器械都來得既良好又忠實,沒有任何事受到刪除,也沒有任何事受到排斥,無論這事多么厲害都沒關系,謊言,粗話,咒罵,形形色色的猥褻之詞,既偏僻又新鮮的語言里的罵人話,甚至他聽不懂的話,他全都準確地記住,當人要這些的時候,他就毫不變更地把它提供出來。
耳證人不接受任何人的賄賂。如果涉及的是他一人才有的長處,他甚至不會顧及到他的妻子、孩子或兄弟。不過,他偶爾也會讓耳蓋垂下而且不打算儲存聽到的東西。這做起來很簡單,他使人感覺到他正視著人們的眼睛:他們在這種情況下說出來的話完全不關痛癢而且也不足以把他們送到刀斧之下。當他脫下了秘密耳朵時,他就是個友好的人,每個人都信賴他,每個人都喜歡跟他一塊兒喝上一杯,于是無害的句子被交來換去。這時沒有人料到跟自己說著話的正是劊子手本人。人們不被偷聽時多么純潔清白,這簡直令人無法相信。
(曹龍彬摘自《廣州日報》2007年12月6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