丑陋之下

流　沙

英國伯明翰有一座中央圖書館，這是一幢十分奇怪的建筑物，遠遠望去，像一座上下顛倒的金字形神塔，感官比例失調，讓人覺得十分突兀。而且在圖書館的天井里，擺滿了貨攤，還有肯德基店，與圖書館的氛圍格格不入。

伯明翰中央圖書館建于1974年，從它誕生的那一刻起，它就一直被人們所詬病，甚至有人批評設計圖書館的設計師約翰·馬丁是一個腦子進水的人，是英國最為蹩腳的建筑設計師，只有傻瓜才會設計出這樣丑陋的建筑物。

約翰非常傷心，他一度不敢言及自己的作品，中央圖書館設計的失敗，成為他設計生涯中的一大敗筆。

但是約翰一直想提出自己的觀點。他認為，中央圖書館的設計是當時最先進的，但它就像母親的一位“早產兒”，按照最初的設計方案，圖書館的四周還有許多水景設計，但是由于當年資金耗盡，這些配套設施中止了。時間過去30多年后，想再投入資金進行水景設計，圖書館外圍已經沒有了更多的土地。這就注定這位“早產兒”以那種最丑陋的姿態示人。

對于約翰的解釋，沒有人會理解，而“拆了它，讓它成為歷史”的呼聲反而越來越高。

不久，英國王儲查爾斯造訪伯明翰中央圖書館，他看到了這一奇怪的建筑物后，對隨行人員說：“它像一個焚化爐。”

查爾斯的話被不少媒體引用，伯明翰的一些議員甚至把它上升到城市形象的高度，要求政府必須盡快將它炸毀，不能再讓它在世上丟人現眼。一夜之間，伯明翰中央圖書館又成為過街老鼠，“人人打之”而后快。

就在無盡的非議當中，中央圖書館的大門口張貼了一封信，這封信很快被圖書館工作人員清除，但有人抄錄下來，放到了互聯網上。

這封信這樣寫著：“我是一個丑陋的孩子，從來沒有得到過別人的表揚，我很努力，但是仍然沒有人肯定我。但是，誰又能剝奪一個人的生存權，我雖然丑陋，但我有活著的權利……我的名字叫中央圖書館。”

沒有人知道這封信是誰張貼出來的，但建筑“生存權”的問題第一次被人提出來。

許多網友在這個帖子后面跟帖，有網友爆料，中央圖書館是整個歐洲最大、最繁忙的圖書館，平均每天接待讀者5000人次，每年借出圖書70萬冊。而反觀那些所謂漂亮的圖書館，沒有一座可以與之相提并論。還有網友說，中央圖書館設計極為合理，采光極好，但陽光又不會直射到書籍上。此外，圖書館冬暖夏涼，在炎熱的夏天，不開空調，室溫仍然保持在30℃以下。這也是設計得“丑陋”的重要原因。如果改變那種設計，造得好看一點兒，那就成了一個賓館，或是議政廳，而根本不適合圖書館。

伯明翰中央圖書館拆還是不拆，許多原先堅持拆的人沉默了。伯明翰市政府的官員在這個“丑孩子”的驕人成績面前，也不敢再談炸毀之類的話。前不久，伯明翰一位政府官員表態，中央圖書館代表了一個時代，應該讓它好好“活”下去。

中央圖書館這個“丑孩子”終于有了活下去的希望。但這起事件讓英國不少建筑師“唇亡齒寒”，他們說，如果有一天，他們設計時，在實用和美觀之間選擇，選擇美觀，風險小多了。也許，這和人生差不多，丑陋，總是天生要受苦難的，但總有一天，每個人都會讀懂它，知道它的珍貴所在。

(梔子摘自《每日新報》2008年7月7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