謳 歌
10月初的諾貝爾獎,倒是讓不少中國人想起了錢學森——他的堂侄錢永健因為發明了測定活細胞內分子的新方法而得了化學獎,更詩意的描述是:以一種神奇的方式,點亮了活細胞的內部結構。
一起跟錢永健平分獎金的還有兩個人,一位是日本裔教授下村修,另一位是哥倫比亞大學教授馬丁·沙爾菲。
6年前,精通科學史的饒毅列出《21項值得獲諾貝爾生理學或醫學獎的工作及科學家》,到現在為止名單上21項已有9項獲獎,其中就有今年這3位。在他列出的第八項中,與錢永健并列的還有一位名叫Douglas Prasher的人、他發現了綠色熒光蛋白GFP,在2002年時,他在美國農業部麻州Otis植物保護中心工作。
而現在,Douglas Prasher正一身藍領打扮,為阿拉巴馬州的一家豐田汽車經銷商開一輛接客的小中巴。不少人一定記得同樣來自阿拉巴馬的阿甘。電影中喜歡跑步的阿甘,穿過·條條美國中部寬闊無人的公路。對阿甘,人生就是一次沒有特別原因的跑步,但對Douglas Prasher,沒那么簡單。
在80年代后期,他還是一位科研激情高漲的生化教授,正向美國國立衛生研究所申請一項5年基金,以期找到可以發熒光蛋白的基因6他設想,這種發熒光的蛋白的基因,可以用來作為光線,點亮細胞內的結構。可惜5年基金的申請被拒。同時向美國癌癥協會的申請獲批準,但只有兩年時間。兩年結束,他分離出了基因,但因為經費問題不能再進行應用方面的研究。他一邊慷慨地與錢永健以及另一位哥倫比亞的教授,分享了這個基因,一邊開始尋找新工作。只是很快他對新工作環境的管理方式心懷失望,又開始尋找下一份新工作。好不容易喜歡上NASA的一份科研項目,又因為預算問題,NASA取消了項目,他再次陷入情緒低谷。在失業一年后,迫于生計,他開始為一家豐田的汽車經銷商開車。到現在為止,他已經干了一年有余。
諾貝爾獎的一個獎項,一般來說,不會超過3個得獎者。現在,當司機的Dottglas Prasher心態不錯,雖然在2002年被預言有可能會得獎:“有比我更適合領這個獎的”,“他們一輩子都在科研,而我沒有”。
還有更酷的。2006年8月,俄羅斯數學家佩雷爾曼因為破解了世界級難題而被授予菲爾茲獎,而他竟然拒領這項諾貝爾級別的數學獎。此人說,自己工作是為了解決問題,而不是為了獎,一位同行評論:“可能他已看透一切,認為數學很悲哀。對錢也不感興趣。大獎對他來說只是檢驗他理論的工具。”
讀過一本暢銷小說叫《諾貝爾的囚徒》,刻畫了西方科學界的某些潛規則。寫這篇小說的,是一位被冠以“人工避孕藥之父”美稱的科學家,獲選多家學院院士,還曾被評為“千年最有影響力的30大人物”。退休后,他試圖用文學的形式,來幫助普通老百姓去了解一下科學界的“部落文化”。
小說中的康托教授,終于站在諾貝爾領獎臺上時,他讀了艾略特的詩:
“為了要到達現在你所在的地方,
離開你現在不在的地方,
你必須經歷一條,
其中并無引人入勝之處的道路。”
英國《自然》雜志曾采訪過韓國的黃禹錫,說他每天只睡4個小時,早上4點半起床,總是最早出現在實驗室,最后一個離開。在他的實驗室,根本沒有星期六和星期日,實驗工作小組中的許多年輕男女,根本沒有談情說愛的時間,只好內部解決配為夫妻。
但僅勤奮還不夠。一個領導幾十號人的研究組的教授,還必須懂經營,他得募集研究經費,還必須擔當在重大科學會議上的發言人……就像康托教授對他的學生說的,“現在研究需要花很多錢。沒有錢,你就無法進行認真的研究;想一想購買你所用的那些設備的費用吧。當你送上經費申請時,你的大多數競爭對手會坐在那里審核你的申請。”
“發表、優先權、作者的名字排列、雜志的選擇、大學里的終身職位、為研究工作等從基金或贊助人處申請獲得捐款的本領、諾貝爾獎、對他人的挫折幸災樂禍……這些是當代科學的靈魂和包袱。”《諾貝爾的囚徒》的這句話,勾勒出了現代科研工作者的生存狀態。在今天,自選擇科學那一日起,每個曾經從小立志做“科學家”的人,就同時選擇了當代科學的靈魂和包袱。除非他像那個拒絕領獎的酷數學家一樣,純粹以解決問題為樂。或者像Douglas Prasher一樣,內心平靜地坐在方向盤后,繼續行駛在阿拉巴馬寬闊無人的大路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