體驗底特律

劉文越

如果不是這樣太過于和汽車相連，底特律也不至于因汽車業(yè)的衰退而陷入彷徨。

代表全球汽車業(yè)最高水平的北美國際車展，上周在“世界汽車之都”底特律盛大啟幕。

車開到底特律，最大一個感覺，就是這座城市的確是“美國汽車的搖籃”——觸目皆是美國品牌車：福特、林肯、克萊斯勒、凱迪拉克、別克等等。在紐約、華盛頓等城市常見的日本豐田和本田，在這里難得一見。

然而，在穿城而過的94號公路兩邊，巨大的豐田廣告牌卻直晃路人的眼。在美國攻城略地的日本車，顯然將底特律當(dāng)成一個最頑固的堡壘。一位同去參加北美車展的記者說，如果豐田車在底特律也隨處可見，美國車可能也就徹底垮掉了。

汽車之都

底特律是美國汽車的搖籃。1896年，亨利·福特在一間租來的廠房里造出了他的第一輛汽車。1904年，成規(guī)模的福特T型車下線，底特律逐漸成為世界“汽車之都”。通用、福特和克萊斯勒這三巨頭的總部都在這個城市。

底特律最富有的自然就是汽車文化。我們?nèi)ツ晗麻降腂est Western飯店，過道墻壁上掛著的是一系列美國老爺車的圖片；底特律城內(nèi)的空中觀光鐵路，周邊一些地方是馬賽克構(gòu)成的汽車影像。絢麗的車體色彩，現(xiàn)在看起來有些突兀的輪廓設(shè)計，都訴說著底特律昔日的輝煌和榮光。

底特律最漂亮的汽車，是在亨利·福特故居附近的博物館里。城堡似的博物館大廳里，最先映入眼簾的是幾輛黑色的豪華防彈汽車。一看內(nèi)容，才知不同反響。第一輛林肯防彈車是里根總統(tǒng)的座駕，當(dāng)年里根遇刺，世界震動，就是在這輛車上。

擺放在里根座駕后面的，是肯尼迪總統(tǒng)的座車。1963年11月22日，意氣風(fēng)發(fā)的肯尼迪和杰奎琳正是乘坐這輛林肯車在達拉斯外出，遭到一名精神病患者的槍殺。美國歷史上最年輕的總統(tǒng)就此成為一個時代的傳奇。

再沒有一個國家像美國這樣和汽車緊密聯(lián)系在一起，除了紐約等少數(shù)幾個地鐵極度發(fā)達的城市外，沒有人可以想象失去汽車的生活。正是在福特和其他汽車先驅(qū)——道奇兄弟、沃爾特·克萊斯勒等的共同努力下，底特律發(fā)展成為世界汽車工業(yè)的中心。

在福特博物館的中心地帶，停放著一輛黑色老汽車。沒有車廂，也沒有車窗，簡單的四個自行車輪，座椅好似一個工具箱，控制板是木制的，前后掛著一個車鈴和車燈。

這就是福特制造的第一輛汽車，之所以命名為“四輪自行車”，就在于車輪確實就是自行車輪子。但博物館里的解說詞這樣寫道：這輛小汽車的成果點燃了福特的汽車雄心，并最終導(dǎo)致1903年福特汽車公司的成立。

在底特律，以福特命名的道路、建筑物不勝枚舉。與通用由多個汽車公司組合而成不同，福特一直是這個城市的主心骨。在這個和福特、和汽車聯(lián)系在一起的城市，可以說，沒有汽車，也就沒有底特律的輝煌；沒有汽車，也無法想象美國道路縱橫交錯的繁忙；當(dāng)然，如果不是這樣太過于和汽車相連，底特律也不至于因汽車業(yè)的衰退而陷入彷徨。

犯罪之都

未到底特律之前，就聽說這是一個治安很糟糕的城市。2005年和2004年，底特律都排在全美“最危險城市”的第二位。

去福特總部采訪時，我們在一個加油站停車，向一名剛下車加油的男子問路。他很不友善地橫了我們一眼，很不耐煩地指了一個大致線路。

他滿身都是酒氣，但車子卻照開不誤。在美國，酒后駕車是重罪，不僅會被吊銷駕照，而且還會入獄服刑。在底特律，我們就碰到了這樣的違法者。

底特律治安惡化的一個原因，還是因為汽車。

說來話長。底特律城名源自連接五大湖的底特律河。我們站在底特律往南看，靜靜的河流對岸，就是加拿大。據(jù)說，這也是唯一一塊加拿大在美國南面的地方。

隨著美國汽車業(yè)的輝煌，底特律成為美國中北部地區(qū)的工業(yè)中心。18世紀(jì)末，底特律建造了大量“鍍金時代”的建筑，建筑的紛繁別樣也使它贏得了“西方巴黎”的稱呼。工業(yè)的發(fā)展使底特律成為美國南部工人向往的圣地，底特律人口在20世紀(jì)上半葉迅猛增加。2005年，底特律人口為89萬，為全美第11大城市。但這一數(shù)字尚不及50年代頂峰時期的一半，底特律也是過去半個世紀(jì)人口下降最快的城市之一。

20世紀(jì)60、70年代，種族問題和“石油危機”開始成為底特律的夢魘。種族騷亂和廢除種族歧視法案，導(dǎo)致白人大量逃離底特律；“石油危機”又沉重打擊該城支柱產(chǎn)業(yè)的汽車業(yè)。工作崗位的不斷減少，更導(dǎo)致許多人開始沉迷于毒品的夢幻。許多被遺棄的房屋成了犯罪和吸毒者的天堂。

我們的車橫穿底特律而過，就在距市中心不到一兩公里的地方，是一大片已經(jīng)被廢棄的別墅。非常別致的造型，富有歷史的韻味和風(fēng)采，但都已破爛不堪，很多別墅上都是涂鴉。走近一看，墻上是一系列充滿暴力和色情的詞匯。寒風(fēng)吹來，讓人感到歷史的輪回和無奈。

重生

底特律似乎是一個風(fēng)塵中的城市。

街邊的巨大廣告牌上，除了汽車，就是賭場。為重振底特律，十年前賭場被引進，當(dāng)作新的支柱產(chǎn)業(yè)。

盡管拉斯維加斯賭場世界知名，但在美國許多州，賭博仍屬非法，尤其在大城市，很少走這條“旁門左道”。但在失業(yè)和蕭條壓力下，底特律顧不了那么多，它因而成了開設(shè)賭場的美國最大城市。

但“汽車城”的賭場，再怎么多樣化經(jīng)營，也仍然和汽車聯(lián)系在一起。在底特律三大賭場中，一家就名為“汽車城賭場”，占地6900平方米，有3500個停車位。我們從旁邊經(jīng)過，4層樓的賭場富麗堂皇，人員往來不斷。按照美國《福布斯》雜志去年10月的評估，僅以該賭場計，其年收入達到了4億美元。

或許是看中了賭場的賺錢能力，“汽車城賭場”正打算進一步擴建。擴建后，停車位將達到4800個，此外還將修建一座16層高的酒店、1800座的劇院。賭場變賭城，汽車城中醉生夢死，確實成了底特律未來的一個發(fā)展趨勢。

寒風(fēng)中行走在底特律街頭，只見新建筑與老房子錯落參差，荒草在廢墟中搖擺起伏，街道上很少能看到行人。只有明顯超速而過的汽車，仿佛在提醒別人，這就是底特律，這就是美國的中北部的血性。

但荒涼卻難掩底特律的另一特色，它的建筑。大街兩旁摩天高樓林立，這些帶有歷史顏色的建筑正是底特律過去輝煌的體現(xiàn)，也是今日底特律人的一大驕傲。2005年，底特律的多座建筑被評選為美國最佳。其中19世紀(jì)末20世紀(jì)初的多個有重要歷史意義的建筑，還被列為美國國家托管歷史遺址。

現(xiàn)在底特律的地標(biāo)，則是底特律河岸邊的復(fù)興中心，三座呈藍色橢圓形的摩天大樓，中間一座79層，頂上有“通用國際”的標(biāo)志。這座面對加拿大的“城市中的城市”構(gòu)成了底特律最絢麗的天際線，也是通用的總部所在地。

但談起這個地標(biāo)建筑，一位通用高管對我說，這些建筑都已不屬于通用了。我不禁有些錯愕，但后來一想，何嘗不是呢?持續(xù)的虧損讓通用和福特的信用不斷降低，為了能拿到新的貸款，以前是銀行寵兒的通用和福特也不得不抵押自己名下的房產(chǎn)。

壯士斷腕的背后是破釜沉舟的前進。通用董事長兼首席執(zhí)行官瓦格納去年曾對我們說，通用正在進行大刀闊斧的改革。他說，“過去一年是我們?nèi)〉镁薮蟪煽兊囊荒辏翘潛p減少的一年”。

我可能更關(guān)注新聞，關(guān)注負面的影響，而瓦格納側(cè)重的是亮色，也不能說他就沒有任何道理。

夜幕降臨，復(fù)興中心燈火璀璨，光亮的倒影在底特律河中蕩漾，讓人心馳神往。這或許也正是黑暗之前的亮色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