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飛機的翅膀上

謝勝瑜

“重走長征路”上，崔永元除了重溫歷史，還籌集到了1500萬元錢資助老區百姓，給那些閉塞的老區學校送去學習用品和交通工具的模型等。

有一次，一位老師拿著崔永元送去的一架飛機模型出現在學生面前，學生們很好奇地打量著，不停地問這問那，有學生問：“老師，飛機起飛時人坐在什么地方?。俊边@位老師思索片刻后，用手指道：“應該是坐在這里吧？”于是，學生的目光順著他的手全部定格在了飛機的翅膀上。

這個故事發生在甘肅天水市一個偏遠山區的鄭山小學，那里有三個年級共18個學生，柏建榮是這所學校唯一的一位老師。正是他，告訴自己的學生說：乘客坐在飛機的翅膀上。

柏建榮今年42歲，做鄉村代課教師15年了。1992年，因為他是村里唯一的高中生，鄭山小學又正好缺一名教師，村干部推薦他成了一名鄉村教師。因為生活條件太差，那里的老師先后都走掉了，已經十多年沒有老師愿意到這深山里來了。這些年，都是他一個人承擔著三個年級的語文、數學、自然、體育和音樂等一天的全部課程。

由于擔心學生的安全，他每天要走到小河邊等著背過不了河的學生蹚到河對岸，等學生齊了，才一起步行到學校。崎嶇泥濘的山路上，他還要輪換著背年齡小走不動的學生。來去30里的路程，他一路上和孩子們唱歌說笑，是怕學生吃不消，想讓他們“不知不覺”地走進學校回到家。而每個學期開學那一天，他就更累了，因為他一個人要用自行車一趟又一趟地把學生的課本推到山上的學校。

就這樣，他要每天早晨6點鐘就出發，然后爬山蹚水15里到學校去上課。令人難以想象的是，他一直拿著45元的工資，15年來一直沒有變。他上有老下有小的家是村里的困難戶。這些年，村里好多到外面打工的村民都蓋起了樓房，而他家住的那幾間破舊土坯房，一下雨就到處漏水。他的妻子看著難受，常常忍不住責怪和埋怨丈夫。而村民更是不理解他：“你到底圖個啥，隨便到外頭做點事都比你在這兒代課強幾十倍?！彼麉s總是憨憨回答：“我什么也不圖，就是對教書有興趣。再說了，我走了，這些孩子誰來教呢？”

對于許多追逐名利的人而言，柏建榮答話里的樂觀和悲憫程度，或許不亞于其“坐在飛機機翼上”的回答。而崔永元卻因這句話而紅了眼圈，因為他在重走長征途中接觸到了太多像柏建榮一樣的鄉村教師，當時，他心里就有了一個想法。在接受《面對面》采訪時，崔永元說：“我想組織那些從沒走出過大山的鄉村老師到外面開闊眼界，進行教學培訓，另外，還想成立一個慈善基金，用籌得的善款來幫助那些收入微薄的貧困地區鄉村教師。”

柏建榮沒有好的衣服，但他穿得干凈整潔；他不善于言辭，但他的話卻很樸實和真誠……崔永元推崇柏建榮為“這些孩子最好的啟蒙老師”。柏建榮的純樸和善良，讓崔永元想清楚了一個道理：想幫助這些孩子，只是給他們買書包文具是遠遠不夠的，最重要的是要為孩子打開眼界；而讓孩子打開眼界的最好辦法，就是讓大家去幫助他們的老師！

2007年秋天，在崔永元的發動下，包括柏建榮在內的100名鄉村教師第一次坐上火車，第一次來到北京天安門看升國旗，第一次看到雄偉的萬里長城，第一次……培訓的最后一天，崔永元來到老師中間，但他很快就發現有幾位沒有來。原來，幾位山區老師請不到人代課，而這次北京之旅又需要漫長的10天，于是，放心不下孩子的他們選擇了放棄這次也許一生才這么一次的風光旅行……

老師們的質樸品性又一次給了崔永元深深的觸動———他們的選擇，總是讓自以為聰明的我們大感意外，大為震撼，甚至渾身冒汗！

2007年10月27日，天水市藝術歌劇院舉辦了一場名為“情系西部放飛青春”的慈善拍賣會，由崔永元、敬一丹擔任拍賣師，明星們紛紛捐出了自己的心愛之物，企業家們則慷慨解囊，拍賣現場籌得善款五百六十多萬元。這些善款將全部資助貧困鄉村教師。

“柏建榮6點鐘出發送學生堅持了15年……我相信我們只要把援助貧困老師的做法堅持下去，最終，他們的學生會還給我們一切的———多少年后，當這些孩子長大后，無論是考上大學參加工作，還是來城市打工的農民工，或者小區的保安，開電梯的阿姨，都是有素質，有修養的人……”說這番話時，崔永元有著和柏建榮指著飛機翅膀回答說“應該是坐在這里吧？”時一樣純粹、浪漫和興奮的眼神……

“坐在飛機的翅膀上！”———你聽說過這么淳樸、這么浪漫、這么令人敬仰的人生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