段西西
我不喜歡段輕松,一點也不。他貧嘴,長得不好看,還游手好閑。大學畢業沒有正當職業,天天掛在網上打雙升,我每次去他都—邊吃方便面—邊打游戲還—邊叫嚷著。
這樣的人,怎可托付終身?所以我連給他說媒的勇氣都沒有,盡管他為此托過我好幾次了。
但這次我有事求他。公司組織情侶游,2月14日去海南,可自帶情侶,全部免費,如果單身就自費。這等好事。為什么不去?想來想去,沒有合適的人選。找已婚的?讓人家老婆打上門來就完了。找有女友的,我不是找抽嗎?想來想去,就段輕松—個人,是老同學,還是哥們,而且至今單身。上個禮拜請我吃飯讓我給他找媳婦呢。
打電話給他,他說忙死我了,我在聯眾栽了,從一副部級領導淪落為打工仔了,誰動了我機子?我說是我,上個禮拜我去你那里玩了一個小時,他氣得罵我廢物,我說還罵我,算了不請你了。
請我干什么?去旅游啊,情侶游,海南五日。去嗎?不過,事先說好,我把丑話說在前面,你只是假扮我男友,五天回來后你是你我是我,別以為我真和你是情侶了。
我以為他會美得冒泡,但沒想到他說不去,我這幾天有一大case。正在忙,所以你自己去吧,我也不想當那個大綠葉。
這讓我極度郁悶,這么好的事他不去,腦子沒問題?
啪就摔了電話,以為他好使喚,事到臨頭卻這樣磨嘰!索性不理他了,看同事們準備東西,心里恨恨的,又把手機里存的電話折騰了一遍,居然沒一個可用之人。
三天后,時間到了,下午的飛機,我的人卻還沒落實。飛機票都出了,是他的名字,我再打電話,索性不要臉一次,不然人就丟大了,沒男友假裝有。他態度已相當曖昧,嬉皮笑臉地說,那你得租我,我現在生意忙得很,一天要掙二三百呢。
我租你!我咬牙切齒地說一天二百,五天一千,一分少不了你的!但你五點必須趕到機場,我看不到你的話,回來就剁了你。我現在就去,段輕松說,你請我吃中飯,我從昨天晚上到現在滴水沒進了,就當你義務賑災吧。
這個家伙,真讓人頭疼,上大學時就讓老師沒辦法,到如今還是這副嘴臉。
一千塊花出去,自然臉色就不好,我說段輕松,你從此是我的日用品,我想怎么用就怎么用。因為你是租來的。
好好好,段輕松在飛機上與我做情侶,給我蓋毯子,還給我剝桔子和口香糖,看得眾情侶們皆效仿,天知道他是在做戲啊。這個騙子當著人對我叫親愛的酸倒牙,背著人叫我男人婆,說我的頭發太短,板寸一樣。我說了,如果他表現不好,我就扣錢。誰和錢有仇啊?他鞍前馬后盡心盡力,很像我的男友。
在海里游泳時,情侶們紛紛散去,一個摟著另一個腰,剛才他的手還放我腰上,沒了人之后我黑了臉,手該放哪放哪去!他也黑了臉,以為我愛摟你腰?都二尺三了!
我啐了他一口,然后朝海里游去,中途抽了筋,我叫著他的名字喊救命。
他快速游了過來,抱我上岸,一邊罵,誰讓你深海里去游?你死了,誰給我一千塊錢?
我的腳仍舊抽筋,他蹲下把我的腳抱在懷里,一直按摩著,小聲嘟囔著,異性按摩另收費啊。我踹了他一腳,他說別生氣,打八折還不行嗎?
不過人前人后,他深情款款。出席晚宴時,居然還穿了燕尾服。所有女孩子都喜歡他的幽默,他給她們講笑話,逗得大家前仰后合,同事們說行啊,果果,沒想到你男友這么有意思啊。你猜他怎么說,這李果果還不知道敝帚自珍呢。真是小人。看他被圍在眾美女之間,不由得想是不是我從前小看了他?是不是他本來挺有魅力?我還是覺得他沒魅力。所以回到上海后我說了再見,付了他八百塊,給他打了八折,他居然收了起來,說勞動所得。這種人,能成為我男友?—邊涼快去吧。
一個月后,老爹來電話,說老媽病了,活生生讓我愁病的,轉眼我都28了,還花沒落誰家。老爹說你媽的病根就一個,你要是帶回個男友,她的血壓立馬不高了。
那好說,我對老爹說,我有。老爹心花怒放,速度夠快,可以啊閨女。
我說,這周我帶他去見你們,保準叫爸媽。我想這個任務還得找段輕松,我打電話說,接活五百塊。
他說你這是回娘家,就差帶個娃。我說你歇了吧,我嫁你?下輩子吧。
他給我剝糖炒栗子,他剝一粒我吃一粒,我說你別賄賂我。我一白領憑什么跟你一個無業游民?他笑著,我開了網站,一邊玩一邊賺錢,現在沒本事的人才去當白領呢。
那你干什么還黑我八百塊錢?
那不一樣,我名譽損失大了,想想從此我失身了,別人會說我是你男友,可我喜歡你嗎?我對你沒興趣。
到了老家,他嘴甜得很,涂了蜜一樣。我媽血壓果然口口地降,我媽說,果果從小就不聽話,叫她向東偏向西,只有這一件事對我的心思了。
哎,我的老媽呀,我心里想,只有這—件事是假的呀,你的女婿是花錢雇來的!
在湖南五日,帶著段輕松游了游當地的風俗村,段輕松說想不到湖南這么美,如果做這里的女婿想必也不錯,嗯,臘肉也好吃。
我說你想得美,誰要你?咱爹咱媽啊。段輕松說,昨天他們把房本都給我了,讓我把你照顧好,你看老人們就這樣,看上誰了,就把女兒托付了終身。
我差點罵我老爹老媽有眼無珠,可是我還是先罵了段輕松,趕緊把我們家房本還回來。
真不如咱爹咱媽對我有感情,段輕松說,這次絕對不給你打折,五百塊,少一分也不行。
再回上海,我們依然吃吃喝喝,斗智斗勇,每天貧嘴不分上下。
我生了病發了高燒,這小子跑前跑后,燉了雞湯給我喝,我說,不要錢?他說免費。
他征求我意見,要不咱倆就共同進步得了,你看都奔三了,還沒出路,都在上海漂著,如果租一間房還能省點錢,你說呢?當然,我是為你考慮,男人三十一枝花,我不怕,你怕。我怕什么?我驕傲地說,我不會嫁給你的,你要啥沒啥,我要嫁個鉆石王老五,和費翔叔叔一樣帥的。
段輕松告訴我,那基本上和大春夢—樣,因為我看上去頂多一柴禾妞,自我感覺太良好了一點用處沒有,害人害己。
可我堅持自己的夢想,并且對公司里的一個海歸發起了攻擊,結果海歸說,我有了太太,請自重。這么郁悶,去找段輕松哭訴時,他說活該!
氣呼呼地走了,一周沒理他,到了下周,他說果果,我請你吃飯,也為我把把關,看看我媳婦行嗎?
媳婦?這世界變化也太快了吧?
恨恨地在巴黎春天花了四五千,最新款秋裝,然后濃妝艷抹上場,段輕松三分鐘都沒認出我來。
新娘子呢?我說,在哪里,快讓我給你把關。
進去就傻眼了,整個一鞏俐啊!大氣,端莊美麗,我閉了氣,始終堅韌不拔地吃著喝著。到最后終于多了。這小子行啊,找這么漂亮的媳婦!
我喝多了出門就吐了,吐到芙蓉會館的門口。到底被段輕松拉上出租車,才發現只剩孤男寡女,美女沒了。
美女呢,你媳婦呢。解散了,他說,讓她旁邊先涼快會兒。
我忽然眼淚汪汪,委屈得不行,說風太大了。然后想下車,想一個人在外灘走走,可段輕松抱著我,問了我一句話,如果他明天結婚我會如何?
那我就跳黃浦江!
他抱住我就親了一口,果果,我終于聽到了一句實話。我說你敢親我?他盯著我看,自己媳婦為什么不敢?
誰是你媳婦?剛才那個不才是嗎?
他嘿嘿一笑,跟著師傅學會了,剛才那個是我租來的,花了一千塊錢,媳婦,你給我的錢。我全花在她身上了。
我往后倒去,天啊,我不叫果果,我這叫自食其果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