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言

杭州話里面帶著北方口氣，外地人聽起來，是有些鏗鏘的。不少專家考證出來，說杭州話的語調，是南宋遷都杭州后的“官話”遺留。

以前，我父親經常去杭州看望奶奶，那時還存在城鄉鴻溝，像我父親這樣的挑著地瓜大米進城的農民，一上公交車，售票員就要“折騰”他了，不是袋子放錯了地方，就是棍子妨礙他人了。后來我父親有一個很好的辦法，學說杭州方言，父親是個語言天才，說起杭州方言來，活靈活現的。售票員一聽這字正腔圓的杭州方言，態度就會大變，從叫他“喂”，變成“大哥大哥的”。所以，一個人掌握一門“外語”是相當重要的。

后來父親到上海推銷大理石，他又學說上海話，又是活靈活現的。現在上海的親戚打電話，父親還能用“上海閑話”來交流，什么“身體還是佬好個”“儂大嫂到外頭白相去了，等一息回來”說得非常溜。

一個城市是有“語言優越感”的，城市越發達，優越感就越強。這“優越感”怎么體現呢?就是一個人到了一個城市，覺得自己說家鄉話難為情了。我發現，小地方的人到了大城市，大都會不由自主地學說當地方言，而一個大城市里的人到了小地方，他就很少會學說小地方的方言。以前農村有下放的知識青年，不少還來自上海，有的在農村扎了根，他們頭發白了，背也微微駝了，但那一口上海話一點也沒有改變。

這就是“優越感”在起作用，如果一個鄉下人，跑到大城市，呆了幾十年，到老了還是說一口家鄉話，那就是奇跡了。

杭州這些年發展很快，這也增添了杭州方言的“生猛”，像我這樣的富陽人，跑出杭州，就說自己是杭州人，有時還會說上幾句杭州話，感覺自己來自大地方，感覺蠻好。

現在官方倡導大家都說普通話，公務員公干時，如果說方言還會被舉報。但方言這種東西是有文化的，而且還有性情，一個講了上千年方言的城市，全部改說普通話，那是有極大困難的。現在的城市是開放的，人的流動性極強，方言對外地人來說，是一個障礙。因此，一個城市是不可能排斥普通話的，打個比方，普通話就像城市的外衣，方言是城市的身體，你赤身裸體跑出來，那人家不是要被嚇著了。

我在手機上看到一個笑話，這個故事說明一個人到了外地，講普通話的極端重要性：有幾個杭州人到廣州去游玩，在一個廣場，同行的幾個人走散了。其中一個男的剛從小販那里買了一根甘蔗，見同行的人不見了，便大叫：“王大姐、王大姐……”賣甘蔗的小販當場嚇呆在那里，還把警察招來了，廣州的警察最痛恨的就是“打劫”了，但警察就是不太明白，這么溫文爾雅的一個人，怎么拿了根甘蔗，就敢在光天化日之下高喊“我打劫”?

選自《城市快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