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生命將息的人呈現出的那副悲傷、悔恨的樣子,上帝動了惻隱之心,嘗試貸給他們一些在世歲月。
第一個得到這筆生命借貸的是一位影視明星。他有帕瓦羅蒂的天才歌喉,有格里高里·派克的英俊和優雅,且幾乎演什么就使什么轟動。因此,他成了情場闊佬,婚變一茬接著一茬,猶如四季更替那樣頻繁。那時,他根本沒有想過人還會死,然而死亡卻突然來到了他的面前。在驚恐中,他意外地收到了上帝給他借貸一小時生命的厚禮。
就在這一小時,他有了對生命的敬畏感,有了對放浪公子的作派和放蕩不羈的生活的反省,眼前重現出一幕幕悲慘離異、一次次妻離子散的情形。他思念起第一個給他戀情甜蜜的尤里嘉并默問她:你后來的男人待你好嗎?思念起本來就有胃病的愛琳娜并默問她:你還是那樣郁郁寡歡嗎?又思念起他倆生下的那個孩子,并對兒子念叨:你還想念你的爸爸嗎?這一刻,他多么想有一個修改人生的機會啊!
第二個得到借貸的是位州長。他事業心忒強,工作讓他幾乎忘了還有一個家。他很富有,有一個很棒的農場,有設有酒吧的轎車,甚至還有附設水上浮桌和記事本的游泳池。他一生青云直上,整天有下屬圍著他忙碌,他們隨時可以滿足州長的各種要求。可當他趾高氣揚地在謀求更高職位的時候,卻接到了上帝給他的死亡通知書。州長毫無準備,情緒一下跌進低谷。也就在這個時候,州長第一次感到他對下屬的頤指氣使是多么可笑,發現自己是“擁有一切卻獨缺滿足”的愚蠢。當然也非常懊悔自己因貪婪而失去了親情和友誼。臨死之前,他更留戀人世、想念親人,也特別希望能得到世人的寬容和懷念。他在想,能再給我一小時生命借貸,也許可以好好做些彌補。
明察上述情況的上帝,也感覺到了這些人的彌補想法的可行性,便做了新的設計。于是,他給那位影視明星的生命借貸,延長到一年。
明星立馬感到了上帝的厚愛,心情一下輕松了許多。但是,就在這一年,沉默在血液里的原生活力,又蠕動起來。在不知不覺中,他對病榻前新結識的朵麗絲,又來了感覺:她活潑、年輕而甜膩,如果能與她在一起,一定會喚起他藝術的第二個春天;讓她廝守在身邊,心情一定大悅,才華必會倍增,到時候,一定不會只有一年生命,兩年、三年,甚至十年也沒準。
與此同時,當得知生命借貸還能延長以后,州長已不再想去做什么,而是連思考怎么去做也擱置下來。這當然不是什么好兆頭。貸給明星的一年光陰已無法反悔,賜給州長的借貸尚未啟動,上帝靈機一動,將原本想貸給州長的“一小時”改成了“一分鐘”。當州長只有最后一分鐘生命時,這一次,他立即把兒子喚到身邊,說:“孩子,美麗人生莫過于愛和奉獻,我決定將我的全部財產捐獻給社會慈善機構。”
上帝恍然!他隨即將“一小時生命借貸”改成了“一分鐘生命饋贈”。
一位遠行的生命垂危游子得到饋贈的這一分鐘后,他用這一分鐘給遠方的老母打去了一個可視電話。昔日給老師掛黑牌的“紅衛兵”得到這一分鐘后,氣喘吁吁地跑到老師跟前,說:“我知道自己無法抹去我昔日的過錯,但我必須說出一直壓在心底的那句話:‘我對不起你,我錯了。”’一名本來想去跳崖的高考落榜生,當他得到這一分鐘時,他回頭離開了懸崖,沒有跳下深淵。一個囚禁在孤島二三十年重新獲得政權的政客,當得到這最后一分鐘時,他立即大赦了他過去的所有宿敵。一位魂系藍天的宇航員,他乘坐的飛船即將爆炸,他利用這一分鐘,在天上對妻子說:“親愛的,這支金筆隨我飛入太空,是我最珍貴的東西,我用宇宙服包好,飛船爆炸了它仍完好,請將它轉送給你未來的丈夫,我想我不會下地獄,我會在天堂祝你們幸福,但愿上帝保佑你,另一個人也會像我一樣愛你。”接著又對12歲的女兒說:“好孩子,請記住這一天,我要告訴你,也要告訴所有的小朋友,請你們認真學習,認真對待每一個小數點、每一個標點符號,飛船今天發生的一切,就因為疏忽了一個小數點。”
生活中,許多人都這樣輕慢地遠離死亡的日子,然而,又這樣珍愛和善待著生命的最后一分鐘。數千年來,神靈讓世上的蕓蕓眾生虔誠合十、懺悔贖罪,但收效甚微。倘若我們能把每一分鐘都當成生命的最后一分鐘,人間無疑早就成為天堂。
選自《中國教育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