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鵬姝
人民作家柳青瘦弱多病,14歲就患上了肺結核,吐血,以后??妊恢埂H珖夥藕?,柳青住在團中央大院內的一棟小洋樓里,擔任中國青年報文藝部主編。本來他可以心安理得地住下去,誰也不會說他一句。但是,柳青告別北京,和他愛人一起,來到了陜西省長安縣皇甫村,擔任長安縣縣委副書記,一住14年,直到1966年被迫離開這里。
皇甫村很多人都不知道柳青是個作家。柳青和當地農民一樣剃了個光頭,穿著和農民一樣的對襟襖,戴著和農民一樣的帽子——冬天是氈帽,夏天是草帽,春、秋則是關中農民戴的瓜皮帽。為了熟悉農村集市上的賣糧情況,他也把手縮到袖筒里,和賣主不動聲色地在捏指頭,講價錢。他的裝束,他的模樣,竟騙過了賣主的眼睛,真以為他是莊稼人,煞有介事地和他討價還價起來。
1960年,出版社給柳青寄來了一萬六千元稿費匯票,這在當時城鎮職工每人每月只有數十元工資的情況下,絕對不是個小數目,它相當于一個普通職工三四十年的工資總和,相當于一個農民120年的勞動收入總和。對于這筆稿費的處理,柳青連一個壑壑兒都沒掰,就拿到公社要捐獻。公社領導不要。柳青理直氣壯地問:“公社正在發動社員籌資搞社辦工業,我也是個社員,為什么不要?其他社員都把自己每年的收獲交給集體,為啥不要我的?”后來,公社用這筆錢辦起了個農機廠。在分社時,公社領導來征求柳青的意見,柳青說:我已經投資給公社了,怎樣處理,我不加干涉。公社經過研究,又把這筆錢蓋的房子全部撥給了現在的王曲醫院。
關于全部捐獻稿費,柳青深沉而嚴肅地告訴妻子:“我在這里,只想做好三件事:一是同基層干部和群眾搞好關系;二是寫好《創業史》;三是教育好子女。我身在農村,生活在人民群眾之中,誰都知道我寫書,宣傳和私有制、私有觀念徹底決裂。今天出書了,拿了巨額稿費,全部揣進自己的腰包,改善個人的生活,農民會怎么看呢?他們會說:‘這老漢住在這里寫我們,原來也是為他個人發家呀!如果這樣,我還怎么在皇甫村住下去!《創業史》還能寫下去嗎!我寫《創業史》,是宣傳人們和私有制、私有觀念徹底決裂,用共產主義思想創社會主義大業,我是這樣寫的,也應該這樣要求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