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受監督之權難免被輿論妖魔化想象

曹　林

從毒奶粉事件到“白宮”事件，從行賄者連任到舉報者死于獄中，到一起起腐敗案曝光、一個個貪官前腐后繼，再到最近的手足口病瞞報丑聞，頻曝的負面新聞讓阜陽形象大受影響——以在瞞報事件上遭到誤解為由，阜陽市委面對質疑首度開口，呼吁外界和媒體不要妖魔化阜陽。宣傳部官員抱怨這幾年無論是阜陽的什么事，再小的事總能被搞出大影響來，妖魔化阜陽成了某種“時髦”。市委書記稱自身愿虛心接受正確的監督，但請不要抹黑、妖魔化阜陽。（２００８年5月7日《中國青年報》、《法制日報》）

請不要妖魔化阜陽——似乎阜陽成為受害者，成了全國媒體迫害的對象了，事實是這樣嗎？

很顯然，這首先是阜陽官員的偷換和綁架。偷偷地把阜陽所有百姓和阜陽政府捆到了一起，把整個阜陽形象與阜陽官員形象綁在了一塊，把全國媒體推到了所有阜陽人的對立面，將阜陽的官民矛盾偷換為阜陽與外媒的矛盾，在刺激地方排外情緒中轉嫁矛盾，將政府和官員所為蒙混于所有阜陽百姓而偽裝成受害者——然而事實是，外界和媒體從來沒有妖魔化過阜陽的形象和阜陽的公眾。阜陽這片土地有何辜，阜陽百萬公眾又有何辜，媒體有什么理由妖魔化這座城市和生活在其中、和自己的父母一樣平凡可敬的百姓。實際上從毒奶粉事件到如今嚴重的手足口病疫情，他們每次都是無辜的受害者，媒體也正是站在維護阜陽人利益和為其伸張權利的角度來曝光那些丑聞的。

媒體每次的批判矛頭從來都是指向阜陽政府某些部門和某些官員，曝光他們的腐敗，他們亂花阜陽納稅人的錢財，他們打擊阜陽的舉報人，他們拒不處理腐敗案中的行賄者，他們漠視阜陽孩子的生命——媒體每一則報道針對的都是阜陽一個個具體的部門和具體的官員，何時給阜陽形象抹過半點兒黑，何時向阜陽人身上潑過半滴臟水？相反，恰恰是這些阜陽部門和官員的瀆職、腐敗和不負責任不斷地傷害著阜陽人的利益，如果說阜陽形象蒙羞，也是因為某些部門和官員的所作所為，而不是媒體的客觀報道。

權力不受約束和肆無忌憚，行賄者竟然能夠連任，舉報者竟然暴死獄中，本地媒體噤若寒蟬，難道要讓外地媒體也閉嘴，也做為權力歌功頌德、粉飾太平的犬儒嗎？

什么叫妖魔化的報道？就是帶著偏見、無中生有、捏造事實的報道。你沒有做某件壞事，媒體偏帶著傲慢和偏見斷定你做了這件事，帶著“有罪推定”將你想象為無惡不作的妖魔，那才叫妖魔化——可媒體在針對阜陽的報道中存在這種問題嗎？至少我沒有見到。耗費巨資建造白宮式的豪華辦公樓，這是事實吧？行賄者竟然連任，這是事實吧（撤職只是在媒體報道之后）？舉報者死于獄中，這是事實吧（有關部門也只是在媒體報道后才調查此事）？曝出一起起窩案串案，腐敗此起彼伏，這也是事實吧……問題層出不窮、官員前腐后繼，是先有問題后才有媒體的報道，怎能叫妖魔化？阜陽領導抱怨“有人把阜陽稱為‘新聞富礦，沒有新聞到阜陽就能找到新聞”——為什么到阜陽就能找到新聞呢？

至于阜陽市委抱怨在這次手足口病疫情中遭到了媒體誤解，以此作為被妖魔化的例證，也是站不住腳的——首先，阜陽政府有沒有瞞報和謊報，目前還真不好下最后定論，至少有關部門尚未拿出令公眾信服的證據。然后，即使存在誤解，也是源于阜陽政府某些方面的不公開透明所致。最后，發生過這么多丑聞，公眾有充分的理由懷疑這里的官場生態可能存在嚴重問題。

退一步講，即使阜陽政府形象被妖魔化了，這也是很正常的現象，這并非專門針對阜陽，而是中國普遍的現象：一旦出了什么問題，人們總會帶著一種受迫害的心理往腐敗上想，首先想到的是背后是否有腐敗，是否有權錢交易，是不是官員又說謊了。出于對權力深刻的不信任，公眾總會將權力想象為某個“無賴”或“妖魔”。

按理說，“無賴假設”本該是在制度安排中完成的，可我們的制度似乎對權力缺少“無賴假設”。妖魔化源于權力的不受約束。所以，阜陽政府要想擺脫這種妖魔化形象，惟有從約束權力著手，惟有自覺將自己的權力置于陽光之下，惟有以“受到外部監督”來自證權力清白。若寄望堵住媒體的嘴來營造形象，你們既堵不住，即使堵住了媒體的嘴，也堵不住人民腦子中對你的妖魔化想象。

【原載2008年5月8日《中國青

年報·青年話題》】

題圖 ／ 佚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