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家表叔

胡　爽

我家表叔那么多，來來往往干什么？

他們說我年齡還小才十二歲，一般都不告訴我。

提起我家的表叔，各位讀者聽我說——

我家條件很優越，衣食住行都高于他人。家庭氛圍挺和諧，有時甚至很熱鬧。不管爸爸在不在家，天天總會有人來找。尤其是節假日，來找的人可以說是接踵而來，魚貫而入。

來我家的人，有些是熟面孔，有些是陌生人。因表叔太多，記不住他們姓甚名誰，我只是憑印象或形象特點冠以頭銜，再加上個“表叔”一喊了之。其實他們并無反感，反而個個面帶微笑，滿不在乎。

“胖表叔”確實也真夠胖，肥頭大耳，披肩長發；穿戴、衣著看上去很有錢，頗像個大腕兒。挺著個大大的肚子，走路顯得有些困難。從其后面看，完全是個女人身。要不是他下巴上那撮胡須，還以為他是孕婦呢。

“黑表叔”是個黑臉大漢。每次來都提個高級皮包，鼓鼓囊囊，蠻有派頭，他是個不怎么稀罕錢的人。一次和我爸下棋，連輸三盤，就一次性點給我爸六萬元。但從他表情上看不出半點難過和心疼的樣子，一直笑嘻嘻的，口中還漫不經心地哼著流行小曲……

“大個子表叔”個頭足有一米八。每次來都帶幾幅書畫讓爸爸欣賞、指點、挑選，最后把爸爸認為最好的留下。他只要來，總少不了帶件我喜歡的小玩具、衣物什么的。看上去他與我爺爺年齡差不多，開始我喊他爺爺，可他偏偏讓我喊他叔，很謙虛的一個人……

“猴表叔”年輕、體瘦、長脖、細腰，白面書生模樣，精靈得很，眼珠子總是迷離迷離地轉個不停，很會見機行事。爸爸何時吸煙、喝水，他都掌握得很準確、到位，及時點火、倒水、端杯，比我媽還周到、細致。我說他精得像個猴子，他說，那你就叫我猴表叔得啦！

“疤表叔”就是臉上有個疤瘌，年齡與爸爸相仿。開始我喊他叔，他總是說：“哎，喊我哥哥就行，你是小妹妹。”他經常與我爸爸悄聲耳語，眼睛瞇成一條縫。他見我爺爺、奶奶，也是一口一個爺爺、奶奶地喊著。不過，我仍叫他“疤叔”，不好意思叫他哥哥。

唉，我家表叔真是多得數不清。一個個性格和藹，脾氣溫和，說話和氣；盡管我以他們的形象稱呼，但他們均無任何反感，還笑哈哈的，總愛撫摸我的頭，逗我玩。那個“矮個子表叔”經常跟我開玩笑說：“看你這聰明、伶俐樣，絕對是個有出息的人才，將來肯定會超過你爸爸的！”

去年我爸爸生日那天，嗬，聚來了那么多表叔，來來往往，出出進進，幾乎把我家屋門擠破，把我煩得要命。

前段時間，據說是紀檢的兩個表叔突然來我家，說是要爸爸幫他們搞個什么材料？打那以后，爸爸就不再出門，一直在家悶著頭寫呀寫的，有時還顯現出愁眉苦臉的表情。我勸道：“爸爸，慢慢寫，想好了再寫，注意勞逸結合，總不能讓一個材料壓彎了腰、累垮了身子……”

再說那些表叔們，似乎有點不太懂人情兒。自爸爸寫材料那天起，不知咋的，他們都不再來了。你說，那么多表叔，在爸爸孤獨、又是心情不很好的時候，怎么就不來陪爸爸玩玩、下下棋、打打牌或拉拉呱、聊聊天呢？

【原載2008年5月9日《諷刺與

幽默》】

插圖 ／ 蘇凝